第4章 宁愿自己死
铁门楼是刘家大院最中心的房子，因野村真三住在那里，房子的门改为了铁门，所以日本人称为铁门楼。 楼外有一块大坪，长着树长着花，就称为铁门坪。那里有一棵大樟树，有三人合抱粗有几百年寿命了，就称为铁门樟。 荷朵倒月和卫兵把老倔头和老犟头和小滑头背靠背绑在这棵大樟树上，他们互相看不见对方。 刚绑好，野村真三就恶狠狠地问：“是谁下的毒？” 三个人都缄口不答。 野村真三大喝：“给我打！” 三个日本兵走上来，抽出皮鞭来抽老倔头和老犟头和小滑蛋。 士兵们打得非常卖力气，一会儿，老倔头和老犟头和小滑蛋就被打得皮开rou绽。 野村真三看见他们鲜血真流，就喊了一声：“停！”士兵们就停下打，已是大汗淋漓。 野村真三沿着樟树走，一边问老倔头：“是谁下的毒？” 老倔头王全杰铁着脸，不回答。 野村真三又问老犟头：“是谁下的毒？” 老犟头段世泉咬着牙，不回答。 野村真三来到小滑头面前，问：“是谁下的毒？” 小滑蛋闭着嘴，不回答。 野村真三对着那几个日本兵喊：“再打！” 日本兵涌上来，又抡起皮鞭抽打老倔头和老犟头和小滑蛋来。 打得血花四溅。 但是这三个人都很坚强，没有一个喊痛的。 野村真三看到这三个人铁骨铮铮，非常生气，他围着铁樟树转，不停地喊：“再打，再打，打重些，打重些！” 士兵们就使出浑身的力气抽打老倔头和老犟头和小滑蛋。 不一会，小滑蛋就有点抵不住了，头昏眼花手脚瘫软。 野村真三看见了，才叫士兵停。士兵们就停了下来。老倔头和老犟头已是鲜血直流，但仍旧昂着头，铁骨铮铮。 野村真三这次首先来到老倔头的身前，说：“老人家，我和你儿子王明空是兄弟，你不会下毒害我吧，你说，是谁下的毒？” 老倔头王全杰发话了，说：“我不知道。” 野村真三这时已经理智些了，在士兵拷打这三个人的时侯，他在心里已经盘算过是谁下的毒了。 野村真三认为老犟头段世全不可能下毒，理由是老犟头自抓到三叉河就没有出去过没有时间弄到毒药啊。 野村真三认为下毒的最有可能是老倔头，是老倔头利用买佐料的机会到镇上买的毒药，老倔头曾到镇上去了两次，理由是买佐料，因为刘细胆送的佐料不全。 当然，野村真三也怀疑是小滑蛋帮老倔头带进毒药来，是他们合伙来害他和他的士兵们。 野村真三这样思维是合情合理的。但是老倔头和小滑蛋却在关键时侯救了他和界宇仁道及他的兵，这又不合情理不可思议了。 野村真三陷入了极大的矛盾和迷惘之中。 当他听到老倔头王全杰说他不知道后，他说：“你应该知道，我心明白。” 老倔头王全杰说：“你既然明白，就不必来问我。” 野村真三只好来问小滑蛋。 小滑蛋这时已经被打昏了，半醒不醒。 野村真三叫士兵拿一盆水来，浇到小滑蛋的头上。 小滑蛋就慢慢地醒来了，慢慢地抬起头，慢慢地看到了野村真三。 野村真三用手摸摸小滑蛋的头，说：“他们打得太重了，你吃苦了。” 小滑蛋说：“不苦，你再打。” 野村真三说：“我不会打你了，你救过我。” 小滑蛋突然说：“我瞎了眼，我没救你，我恨不得咬死你！” 野村真三说：“你不会咬死我，你是我的好朋友，也是云真美子的好朋友，只要你说出是谁下的毒，我就放了你。” 小滑蛋提高声音说：“我会咬死你的，我不是你的朋友，云真美子也没有你这样的哥哥，说到下毒那是我下的，我恨死了你们这些侵略者，你们还抓了我庚爷爷，我要毒死你们！” 野村真三一听可吓出汗来了，这个小小的小滑蛋，怎么会突然对我这么仇恨了？ 老犟头段世泉一听也惊住了，这个小滑蛋，怎么就承认了呢，就把下毒的活儿揽到了自己头上了呢？ 老倔头王全杰也惊呆了，这个小滑蛋，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这么不懂事啊，这可是死罪要杀头的啊，你小小年纪怎么能杀头呢？ 老倔头想到这里立即大声说：“小滑蛋，你打昏了头啊，你在胡说什么蛋啊，那毒是你杰伯伯下的，杰伯伯当了汉jian，对鬼子怀恨在心，就到镇上买了毒药来毒死鬼子，下毒时我还告诉过你啊，你还说不要毒死野村真三长官。” 小滑蛋在树那边听到杰伯伯如是说，立即说：“杰伯伯，你胡说，那毒是我下的，毒药是我今早在毒药王那里买的，不信你叫野村真三去问毒药王，是不是他卖的药？” 小滑蛋和老倔头的话老犟头段世泉都听到了。老犟头段世泉心想，这是他们这一老一小在保护我啊，他们怎么这么蠢啊，怎么要保护我啊，这可是要掉性命的啊，我不能让他们背黑锅啊。 这时只听野村真三说：“老倔头、小滑蛋，你们都承认是你们下的毒了，你们就等着死了。”野村真三认为就是他们合伙下的毒了。 老犟头段世泉听到这，惊慌了，老倔头和小滑蛋要没命了。老犟头段世泉开始很恨小滑蛋和老倔头，是他们俩才使鬼子没有喝上“三步倒”，现在也不恨这一老一小了，也不怪老倔头是汉jian了，他们在这关键的时侯都在以死保护他。 老犟头段世泉可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也不是忘恩无义之人，更不是让别人为自己死之人，他就挺身而出了。 老犟头段世泉突然轰然大笑。 野村真三听到他大笑就来到他身边，问：“你笑什么？” 老犟头段世泉说：“我没笑什么，我只笑你愚蠢至极又忘恩至极。” 野村真三这时气已消了一些，也很沉得住气了，再问：“何以见得？” 老犟头段世泉说：“那毒是我下的，只有我最恨你这个日本鬼，你们把我抓来，我就一直想毒死你们。” 野村真三还不信，说：“你没有机会买毒药啊？” 老犟头段节泉又轰然笑了，说：“我说你蠢你还自信，我不能把毒药事先带进来啊？” 野村真三当然不相信，认为他事先不知道事后，怎么会事先把毒药带进来呢？ 但是野村真三对老犟头段世泉不能不佩服，危难之头敢挺身而出啊。野村真三也佩服老倔头和小滑蛋了，危难关头都把死揽向自己，把生留给别人。 这时老犟头段世泉在解衣服。 野村真三看着他。 只见老犟头段世泉从贴心的衣袋里拿出一个白纸包来，这白纸包包的就是毒鼠药“半月倒”，那一包红纸包的是“三步倒”已经被老犟头下到中午的羊rou里了。 老犟头段世泉招手叫野村真三到身前来，说：“野村蠢官，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野村真三就来到老犟头段世泉的身边，问：“这是什么？” 老犟头段世泉说：“这就是我用来毒你们的老鼠药，没毒死你们可惜了。” 野村真三也听刘细胆说过，老犟头段世泉的萝卜田里有许多死老鼠。野村真三就相信老犟头段世泉也是下毒者了。 这时圣马古武走过来告诉野村真三，支木时休回来了。野村真三就跟着圣马古武走了。 支木时休和他的三个士兵是从凤凰山走路来三叉河的，所以就走到了中午才到。支木时休昨晚在仙女阁左仙阁里睡觉，睡着睡着就没有醒来，他中了李八毒的瞌睡粉，后来又被王四黑背到凤凰山，今早上醒来后才知道当了俘虏。他也知道他监守的王忆庚被救走了，心里懊悔万分。昨天，野村真三到仙雨山来，还特别嘱咐他要好好看押王忆庚，那可是个重要老头，是我们向武功团作战的筹码。 支木时休当时说：“我们这一个小队能守得住王忆庚吗，听说燕城的人质都被武功团一夜之间救走了。” 野村真三当时说：“那是武功团侥幸。” 支木时休当时说：“我还是不放心，为什么不把王忆庚关押到三叉河？” 小泉希宗当时说：“关那里人多眼杂会走漏消息，那样会把武功团引来三叉河。” 支木时休当时就不言语了。 野村真三当时说：“你加强防守吧，武功团也不知道王忆庚关在这里，暂时也不会来救。” 支木时休当时说：“那万一来救呢？” 野村真三当时嫌支木时休过于担心，就说：“你太恐敌，被武功团吓怕了。” 支木一休当时说：“我不是恐敌，武功团确实可怕，关在这里他们一定会来救的。” 野村真三当时说：“救就救吧，但你不能杀害王忆庚。” 支木时休当时说：“杀又不能杀，武功团一定会来救，我该怎么办？” 野村真三当时嫌支木时休啰嗦，就说：“救走就救走吧，我不追究你的责任。” 当时野村真三也不打算关王忆庚多久，他只是想用王忆庚引武功团前来交涉协议。 当时支木时休听了野村真三的话就放心了，也就不十分专心看守王忆庚，只专心是不是武功团的人来了要他的命，所以昨晚王大勇救走庚爷爷也与他的松懈有关。支木时休并不是个战争狂，他也不想为天皇把命掉在中国，只是想待到战争结束了有命回国去。 支木时休一觉醒来见当了俘虏以为死定了，后来武功团没杀他就乐意为武功团送信了，他在路上也偷偷地看了武功团给野村真三的信，认为武功团还蛮通情义，不过却对武功团要送野村真三一塘死鱼百思不得其解。 支木时休一见到野村真三就说：“少佐，我失职了。” 野村真三说：“我都知道了。” 支木时休说：“差点就没有命回来了。” 野村真三说：“你不是回来了吗？” 支木时休说：“回来给你送信。” 野村真三说：“谁的信？” 支木时休说：“是武功团的信。” 野村真三说：“信呢？” 支木时休就把信拿出来交给野村真三。 野村真三展开信看了一遍，对武功团要他放出段世泉十分不满。最后看到王大勇要送给他一塘死鱼也百思不解，他还以为是王大勇写错了，可能是送他一筐死鱼或一担死鱼，送人死鱼多么地不礼貌不尊重人啊。野村真三就生气了。 这时拷打老犟头和老倔头和小滑蛋的日本兵来报告：“这三个人怎么办，再打就要打死了？” 野村真三重又来到铁樟坪，绕树看了老犟头和老倔头和小滑蛋一遍，并各自问他们，是谁下的毒，但老倔头和老犟头和小滑蛋都说是自己下的毒，与别两人无关。 在野村真三离开之际，老倔头王全杰曾对老犟头段世全说：“老犟头，你又何苦要站出来死呢，我是汉jian，我死了就算了，你不是汉jian，你可以光明正大地活着。” 老犟头段世泉也感动了，说：“老倔头，我错怪你了，你是个汉jian，但你还是个好汉jian。” 小滑蛋接着说：“杰伯伯不是汉jian，他是我领导的内jian。” 老倔头王全杰纠正小滑蛋，说：“怎么是内jian呢，是间谍。” 老犟头段世泉说：“小滑蛋，你还小，你也不能搀合进来啊。” 小滑蛋说：“不是我搀合进来，我是云jiejie的弟弟，野村少佐不会杀我的，你们不搀合就好了。” 老犟头段世泉很感动，说：“有你这一老一小这样对我，我死也甘心了。” 野村真三见这三人都誓死如归，把死都揽到自己身上，也被他们的宁死风格感动了，他说：“既然你们都想死，那我就成全你们。”他对圣马古武说：“这些人全该死，拉到毛草窝去枪毙。” 但是老犟头段世泉则大喊：“野村真三，你这个蠢蛋，下毒的是我，与他们无关，你来，打死我，我做鬼也饶不了你这些日本鬼子！” 野村真三愤怒了，掏出枪来对着老犟头段世泉。 老犟头段世泉大喊：“打倒日本鬼子，日本鬼子滚回老家去！” 但是野村真三还没有来得及开枪，炮声却响了。最先有两发炮弹嗖嗖地飞过刘家大院的屋顶，哗哗哗地落在院北的鲤鱼塘里。 野村真三听到炮响，出于军人的敏感，立即趴下了。 圣马古武、小泉希宗和界宇仁道也相继趴下。 日本兵比他们趴得还快。 老犟头和老倔头和小滑蛋不知道是什么声音，还以为是枪毙他们的枪声呢，都闭上了眼睛。后来听出声音是落在院外的鲤鱼塘那里，他们就睁开了眼睛来看。但是他们没有看见野村真三和圣马古武他们了。 野村真三和圣马古武他们已经跑到院外去了。他们认为大炮是冲着大院开的，待在大院里有危险，大炮声音一响，他们就立即爬起来跑到院外去了。 大炮是落在院外半里路远的鲤鱼塘里，威力极大，飙起的水花比碉堡还高。 野村真三他们跑到院外的时侯，水星子正乘风飘过来扑鼻。 界宇仁道抹抹脸上的水花，说：“好才是武功团的大炮打不准，要不我们全完了。” 野村真三没有说什么，继续朝鲤鱼塘走。 其他人则跟着走。 鲤鱼塘离大院远一些，他们怕武功团再打大炮来，离大院越远点越安全。 不想离大院越远是越不安全。当野村真三等人快走到鲤鱼塘时，又有四发炮弹嗖嗖嗖地飞过来，落在鲤鱼塘里，成一条直线溅起四根大水柱。 野村真三等人立即趴下了。足足趴了五分钟才敢爬起来。 但接着又趴下了。因为接着又有六发炮弹打在鲤鱼塘里。 这六发炮弹都落在塘中间，儿乎是落在同一个中间线，爆起的水花冲上了天像瀑布，落下的水花被风吹过来，湿了野村真三等人一身。 这次野村真三大家怕再有炮弹来，都趴在地下久久不敢起来。 过了好久，野村真三见没有炮弹来，才敢爬起来。 这时鲤鱼塘里的水面已经平静，满塘净现白色。那是被炸死的死鲤鱼背朝水底肚朝天浮了上来，因鱼肚是白的所以满塘白色。 日本兵也爬起来了，大家都看着满塘的奇景。 界宇仁道是最后一个爬起来，他抹掉头上的水花说：“好才是武功团的炮手打不准，要是打在这塘沿上，我们也全完了。” 但是支木时休不同意的他的话，他说：“你胡说，这是武功团打得太准了，要是他们打不准打近一点点，我们都会全完了。” 圣马古武说：“为何？” 支木时休说：“王大勇在信上说要送少佐一塘死鱼，这不正是用大炮送死鱼来了。” 圣马古武立即明白了，他惊嘘武功团的炮弹是太准了。 野村真三也看明白了，这是武功团王大勇的杰作，王大勇是用大炮给他送死鱼来威胁他。他也想得到王大勇这并不是威胁，而是实实在在的本事，如果王大勇想要他的脑袋和三叉河，那他在哪里王大勇都打得着。野村真三想到此害怕极了。 圣马古武和小泉希宗也看出了王大勇的用意，也害怕极了。 日本兵当然就更害怕了，他们害怕大炮会再打过来总有一炮会打死他们。 界宇仁道走过来问野村真三：“武功团会不会再打炮？” 野村真三说：“我怎么会知道。” 小泉希宗对野村真三说：“你到碉堡里躲躲吧。” 野村真三说：“武功团要打碉堡，那也是一炮就中。” 圣马古武说：“那怎么办？” 野村真三说：“只有我去会会王大勇。” 这时卫兵队长荷朵倒月跑过来问：“那几个人要枪毙否？” 野村真三说：“把他们全关到仓库的黑房子里去。” 野村真三不敢枪毙老犟头段世泉了，抗日武功团的大炮让他魂飞胆丧。 野村真三也不能不去赴王大勇的约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