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青山崖
时值正午，烈日当空。 群山起伏，树木郁郁葱葱，连绵不知多少万里，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青翠。不时一阵山风呼啸，卷起树叶摇曳，泛起点点白光。 一座山山顶东面，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草坪，上边布满杂草，周围是一棵棵稀稀疏疏的青松挺立。 一个瘦小的身形，正站在草坪之上，身着一袭麻布衣衫，稍显破旧，上边布满泥土，胸口与袖口间，还有隐隐干涸的血迹，看起来十分狼狈可怜。 然而，任山风呼啸，那瘦小身形始终纹丝不动，如林中的青松，站得笔直。 正是孤无生。 昨夜，是孤无生八年以来最痛苦的一夜，也是最轻松的一晚。 自从村子被灭之后，孤无生四年流浪，辗转过七个村子，整整四百二十三条无辜人命全部葬送在他手中，而这些人，每一个或多或少对孤无生都只有好意，或是同情，或是单纯，或是善良… 哪怕是现在，一闭上眼睛，那些人的音容面貌都还仿佛在跟前。亲手毁灭那么多爱自己的人，纵然是因为自己体内的神秘力量驱使，这其中内心的痛苦与煎熬，怕是将人千刀万剐也远远比不上吧？ 更何况是对于一个刚满八岁的孩子来说？ 幸亏，有着堪比成年人的意志，以及铁柱对他的希望‘活下去！’，才能帮助孤无生保留最后一丝理性和一直的坚持！ 其实，从第一次将收留孤无生的村子毁灭后，孤无生就知道，他要是再被其他村子发现收留，那么惨剧还很可能上演。 但，每次，痛苦过后清醒的孤无生都还是会不由自主希望有人来搭救，或者自己流浪时有意无意的向别的村子靠拢。就这样，四年下来导致七个村子的灭亡。 说到底，孤无生只是一个刚刚几岁大的孩子！他也不想那么做，但是却不由自主… 哪怕只是在人多一点的地方，我就不会在晚上害怕。 哪怕只是离村子近一点的地方，我就能感觉到温暖。 哪怕只是能看到人烟的地方，我就知道我不是天地唯一的人。 哪怕…… 这样的渴望，或者说渴求，无数次出现在孤无生的脑海中，四年来从未间断。 昨晚，第七个村子也被孤无生毁灭，他放下了最后一点自私，为了不伤害那些无辜善良的人，他决定去山林中找个地方生存下来，虽然必然很孤独，很残酷，并且山中也很危险，并不是一个八岁大的小娃娃能轻易生存下来的，但至少心里能稍微好受些。 而且孤无生并不是一般小娃娃，他有神秘力量，能保证他有活下去的资本。 直到自己能将体内的力量控制住，然后再做打算！ 到现在，孤无生已经走了一个早上了，虽然才八岁大，身高也不足四尺，但是这四年来的辗转，已然让孤无生有了一些体力和在山中行走的经验。 这一带山林年代不是很久远，植被以青钢树，高头树，青松为主，这些树要么叶子不太密集，要么落叶较少，枝干也不太高大，而且分布也很稀疏，导致林中有些地方都只有薄薄一层的枯枝腐叶，人和动物都可以在林中穿行。 一个早上，孤无生一路向东翻过了有十几座山，走过大概七八十里路。照正常情况来说，一个八岁大的孩童是不可能有这么快的速度的，更别说孤无生这种发育不良的孩童了。 但是孤无生自从体内神秘力量觉醒之后，他的身体就仿佛充满了无尽的力量，平时身上哪儿有伤，也是很快就能自己好起来。就像昨夜挖掘村民使手上血rou几乎磨完了，但是现在已经重新长起来，看起来就像新生婴儿的皮肤。 这事让孤无生很纳闷，曾经想过一段时间，但是没想明白，就将它归于体内的什么力量了，懒得再去想。 吹着山风，四处张望了一会儿，孤无生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略长的头发也结成一股一股，白净的小脸上布满‘花纹’，是汗水流过的痕迹。半眯着眼睛，自言自语道：“听村子人说，在村子东边不远处有个青山崖，有一条瀑布，因为瀑布太大，导致水流声太大，附近都没有多少人和动物，我到那儿去，至少水不用愁，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现在都没有瀑布声，看样子还得走一段距离…” 又在草坪上躺了一会儿，孤无生就起身动行了。一路上，饿了就摘些野果吃，渴了就喝点山泉水，累了就坐下歇会儿，倒也没碰上什么野兽。 时间就在孤无生的赶路中一点点过去，很快夕阳西下。 青山崖，又叫双子山，由两座高达近三千丈的大山组成。两座山相邻靠拢，地势偏高，就导致两山之间形成一条山沟，因为山林地区，水分充足，再加上不知道多久前的一次暴雨，使水流量激增，就将两山山沟与山脚处的部分泥土树木冲走，仅留下裸露的岩石。 日积月累下来，就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石崖，而因为长期有水流冲刷的原因，石崖大部分石头都长有青苔，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块绿色的山崖，于是就被附近的人称为青山崖。 而在在石崖背面的人，只能看到两座山很协调的凑在一起，像一座山，就又有了双子山的称呼。 石崖之下，原本还有些石块，土丘的地方，也随着时间过去，形成以一个长满草植的小平原。 此时，已经看不出原本容貌的孤无生就站在这这小平原前，这个小平原约方圆三百丈，长满了高矮不一的杂草，在石崖下是一个近两百丈宽的碧绿色水潭。 近二十丈宽的瀑布带着千军万马之势，如暴雷集体炸响的声音，‘轰隆隆！轰隆隆！’从五六百丈的高空席卷而下，即使孤无生站在小平原的最边缘都感觉耳朵要被震聋了。 还有瀑布溅起的水汽，形成一阵阵的冷风从水潭吹过来，使孤无生浑身不自觉的抖了几抖。 不过，这个地方的确挺适合孤无生的，虽然噪音有点大，但是也是因为这噪音，这附近都少有人来，很是隐蔽。而且，瀑布的噪音也能将一部分野兽吓跑，能给孤无生减少麻烦。 已经是傍晚，就快要天黑了，孤无生也不急不躁，能找到这么一个地方，那就说明今晚睡觉不用太担心安全，可在草坪上找个舒服的地方就可以好好睡一觉。 本来孤无生有些沉重的心情，在见到这么好个环境之后，也不免心里放松了下来。 嗯，八岁大的小娃娃可不就是这样容易被转移注意力？ 孤无生四处转了转，忍着噪音在潭水边洗了把脸，喝了几口水，些许满足的在草坪上又躺了会儿，然后到来时的树林中忙去了。 不一会儿，小小的身子抱着一大堆青钢树枯叶走了回来，然后放在先前觉得舒服的地方，再将四周的草向四周分开，正好形成一个不大不小‘围栏’，将枯叶包围在里边。 如此三四次，就将自己的小窝弄好了，再跑到林子里去踩了一包野果，放在衣服前，提起衣服一卷带了回来。 这时已经快入夜了，漫天星辰开始闪烁，月亮在天边升起，一丝丝独属于山间的凉意也弥散在四周，这也是孤无生铺青钢树枯叶的原因。在山里的夜晚，即使在夏天，一到晚上也是格外湿冷的，孤无生衣服本来就单薄，在加上只有八岁的身体，很可能被冻出毛病。 而青钢树枯叶，宽大而相对较软，是村子中的猎人在山中过夜时常采用的保暖措施，孤无生自小在村里长大，有个猎人的阿父，这些也自然是懂不少的。 躺在枯叶上，嘴了咬着一块甜蜜蜜的山果，听着瀑布的‘轰轰’声和隐约无数小虫子叫唤，看着满天璀璨的星光，孤无生突然有一种痴了的感觉。 仿佛在一瞬间忘记了所有的事：阿娘没有因他而死，阿父也没有被杀死，他没有四年的流浪漂泊，也没有杀害那些善良淳朴的四百二十三个村民。 他依旧在那个熟悉的小山村，享受着那单纯美好的生活，依旧能看见阿父眼中的沧桑，已然能够看到村长，铁蛋，阿三……逗弄他时的笑脸。 慢慢地，孤无生闭上了眼睛，睡着了。孤无生今天也的确是太累了。 睡梦中的孤无生，不时露出不知多久没有出现过的微笑，嘴里还叼着的半个山果掉了他也不知。 这么一刻，满天星辰的光芒仿佛一下柔和了很多，山风也小了下去，就连瀑布声都一下仿佛停息…… 梦中，如同雨后的彩云一样朦胧，穿越了不知多少的山水，孤无生回到那个最牵挂的地方，什么也不想的静静看着那熟悉的一切。 看着，那些村，那些人，那些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