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7.宫心 4
“殿下莫急，一个时辰前，府里已经着人去宫中向皇后娘娘报信了。想来皇后娘娘也已是在路上，不多时便要到了，张嬷嬷已是前院接娘娘了，您就耐心的再等等看吧！” “……唉，不是本宫不想等啊，只是，本宫这副身子，怕是，怕是等不得阿娇咯！阿娇呀，娘亲的阿娇呀！”刘嫖闻言轻轻的叹气道。 “娘，我来了，阿娇来了！阿娇来瞧娘亲了！”‘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自门外奔进两个人，正是阿娇与那张嬷嬷。 进得门来，阿娇一把扑进刘嫖的怀里，呐呐道：“娘，阿娇来看您了，阿娇来看您了！” 而刘嫖那原本灰败的脸色，霎时便焕发出了光彩，甚至还浮现出了一抹不正常的红晕：“娘亲的宝贝女儿来了，娘亲真高兴！为娘差点儿就以为再也见不到为娘的宝贝了哩！呵呵，没曾想老天爷终归是待我刘嫖不薄，竟能让我们母女在为娘临终前见上这么一面……为娘，真是死也无憾咯！” “娘~~您胡说些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您会好起来的啦！您是堂堂长公主殿下，是千岁千岁千千岁，怎么会就这样没了？”阿娇抬眸忍住几欲涌出的泪意，强笑着安慰刘嫖道。纵使明知道，眼前之人早已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她，却终是不愿意相信。或者说，她是不愿意承认，这样一个数十年来，一直将她视如珍宝，疼到骨子里的好母亲，此刻就要这般永远的离开她，而她却丝毫无力改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死亡越来越近。 “呵呵，傻孩子，那里真有人能够活到千岁万岁的？这些个都不过只是世人的美好愿望罢了，你还当真了？呵呵呵，你也不瞧瞧，这世间之人有哪一个是逃得了那生死轮回的？唉，想那历代高高在上的帝王，哪一个不是被尊称作万岁万岁万万岁，可又有哪一个活过了百岁的？这些个万岁们，都不能逃脱那生死轮回，何况，为娘这个区区的千岁呢？！” “娘亲……”阿娇闻言心中愈加悲怆，语气哽咽的喃喃道。 “我儿不要难过。常言道，人或七十古来稀，为娘如今却已是年过八旬，如今即便是就这么去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亦没有什么好悲伤的，为娘很是知足了！只是，为娘临终之前，终是放心不下我的乖女儿……”刘嫖虚弱的笑着，伸出枯槁的双手颤颤巍巍的抚上阿娇的面庞，满是慈爱与怜惜的呢喃道： “唉，阿娇，都是为娘的错，是为娘当年的一丝执念误了你的终身呀！自小，为娘就疼你，总想着将这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你，遂才处心积虑的为你挑了刘彻那样一个丈夫，一心想着让你登上那母仪天下的皇后之位，成为这世间最最高贵的皇后娘娘，方是我儿今上最大的福气。可是，谁曾想，会是如今这幅情状？见到我儿如今这样，为娘后悔呀！这些年来，为娘常常在想，倘若当年，为娘不是执意认为唯有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才堪配我的阿娇，而是则一勋贵世家子弟中的青年才俊，将我儿下嫁了去，我儿此生会不会更幸福、快乐些？或许如此，我儿如今早已儿孙满堂、安享天伦，绝不会如同现在这般，落得个人到暮年却连个能够承欢膝下的孩儿都没有的境地。每每想来，为娘都是悔不当初！阿娇啊，是为娘害了你，是为娘害了你呀！呜呜，你如今这幅情状，叫为娘怎么能安心的去呢……”话到最后，已是气若游丝，末了，刘嫖那枯槁的双手倏地从阿娇的面庞处滑落，身子一僵，缓缓闭上了双眼。 “母亲，母亲~~”阿娇见状陡然一惊，心中一抹不好的念头一闪而过，一边轻轻推搡着刘嫖，一边含着一抹哭腔急急的唤道。 阿娇的声音惊动了一直在外间守候的张嬷嬷等人，‘吱呀’一声门被打开，张嬷嬷等人纷纷从外间涌入，见状，打头的张嬷嬷第一时间便奔至榻前，小心翼翼的在刘嫖的鼻下探了探，须臾，方满含沉痛的道： “公主殿下薨了，皇后娘娘请节哀！”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须臾，哀恸哭嚎之声便响彻整个陈府上下…… 征和元年①春，孝文皇帝嫡长女馆陶长公主刘嫖薨，葬于文皇帝皇陵霸陵。皇后陈氏忽闻家母噩耗大恸，自此卧床不起。感念自己无力再执掌宫务的陈氏，自请迁居京郊行宫甘泉宫，将一切后宫事务交于披香殿卫夫人代为打理。 卫氏自此再度得势，由于手掌宫权，一时间，风头竟是一时无两。 披香殿 处理完了今日一干宫务的卫子夫斜倚在大迎枕上任由着贴身宫女青衣与桂枝替她捏肩捶背微阖着眼睛，一脸享受状。 “娘娘，您如今可算是熬出头咯！呵呵，瞧瞧那往日里一群狗眼看人低的人如今那一个个对着娘娘您谄媚讨好的模样，可真解气呀！”桂枝一面熟络的轻轻为卫子夫捏着肩膀，一面喜笑颜开的嘻嘻笑道。 “小蹄子，你眼皮子未免也太浅了点吧！这才哪儿跟哪儿啊，咱们娘娘如今还只不过是替皇后娘娘代掌一下宫务罢了，这要是日后……呵呵，到得那时，咱们娘娘的好日子才刚刚起个头咯！”青衣闻言，不待自家主子发话，便抢先一步冲着桂枝嗔道。 “jiejie说的是何意？”桂枝闻言便是一愣，眼珠咕噜一转，便迸发出一丝掩也掩不住的喜意，道：“jiejie所说的……可是那个位置？”说着，一手还冲着椒房殿的方向虚指了指。 “哼，亏得你这小蹄子还不算笨么！”青衣闻言，满含得意的笑了：“咱们那位皇后娘娘执掌宫权几十年来，你有见过她放过权么？她可素来都是将宫权急急的抓在自己手中，不由她人觊觎半分的。没曾想，此次竟如此轻易的便将宫务交于了咱们娘娘打理，你道是为何？” 注：①史书上并未记载馆陶公主刘嫖去世的具体年份，此处为作者杜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