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昔年往事 2
母亲当年是怎么做的呢？ 虽然当年她年纪尚小，却犹记得当时父亲冲到母亲房内与母亲大吵了一架，面色狰狞的骂母亲是妒妇，居然这般容不得人，说枉母亲是自孝武皇后身边出来的人，天天在孝武皇后身边耳濡目染的，怎的就没学会孝武皇后的半点儿贤惠。哦，对，那个时候父亲口中所说的孝武皇后，便是后来的大行烈帝陛下，那个时候，孝武皇帝尚未驾崩，大行烈帝陛下亦还是他的皇后，一位人人称颂的好皇后。 那一日，父亲对母亲好一通说落，纵使她待在离得老远的抱厦里，也听到了父亲的怒吼声。而母亲却始终只是沉默以对。待得父亲发完一通邪火，方抬腿罢休离开之后，她的母亲，她那一向顾盼生辉、坚强乐观又自信的母亲，才倏然落泪，泪水如同决了堤一般，在母亲那张早已有了些许岁月痕迹的脸上翻滚。她甚至到得现在仿佛都还能听到母亲当时那哀哀的哭泣声。 而这令闻者落泪、见者伤心的哭泣声，在母亲的房内久久不散、整整持续了一天，没错，就是一整天。 自此，父亲与母亲之间陷入了冷战。自她略略懂事之后起，本就已经很少来正院母亲这边与她一聚的父亲，自那天后就再也没踏足过母亲的正院。原本每逢初一、十五，父亲还要做个样子，纵使再是不情不愿，也要跑来母亲这边点个卯什么的，才会去那个姬妾的小院。 可是，自那日以后，不知是父亲觉着已经就此撕破了脸，不用再顾及所谓的颜面，还是……他认为母亲理亏，居然就那么大刺刺的搬进了那名姬妾的笑跨院内住下不走了，成日里在那里流连忘返，与那姬妾和她所出的庶子一起，整日里其乐融融的，弄得他们好似才是真正的一家人一般。 更有胜者，父亲居然派了小厮过来母亲这边，颐指气使的索要巨额银钱，用以供养那个得宠的姬妾与庶子，供他们三人挥霍。直到这时，她才知道，原来家中的银钱竟都是来源于母亲的。 母亲身为孝武皇后曾经的贴身大宫女，在未嫁于父亲之前，可是着实攒了不少银钱的，而一向疼宠母亲的孝武皇后，更是在母亲出嫁之际赠与了母亲一份丰厚的嫁妆，足够母亲安享一生。 母亲嫁于父亲之初，夫妻二人也是恩爱有加的。身为孤儿且官职低微的父亲对于能够娶到母亲这么一位貌美如花、蕙质兰心，且曾为孝武皇后贴身大宫女的女子，也是颇为满意的。尤其，这桩婚事还是孝武皇后亲自做的主儿，他本人也觉得颇有面子。不但面子上觉得光彩，更是觉得自此巴上了肖武皇后这么一个大靠山，自此前程可期，说不得便能好风凭借力，一步上青云。 既有娇妻在怀，又有大好前程可期，人生不要太美好了，不是么？大概，当年的父亲心中就是这么想的吧！ 是以，听下人说，父亲与母亲最初成婚的那几年，父亲待母亲也真真是极好的。夫妻之间，也绝对算得上是鹣鲽情深、恩爱有加。不然，一向精明的母亲，也不会被爱冲昏了头脑，将自己手上丰厚的嫁妆全权交给了父亲，让他去照管了。 当然了，当时的母亲，应该做梦都没有想到，她的这些嫁妆有一日会被父亲拿来采买姬妾美婢，供其声色犬马吧？ 而这些银钱，这些年来，居然都被父亲尽数用在了那些个莺莺燕燕的姬妾与他们所出的那些庶子庶女的身上。更兼这些年来挥霍无度、经营不善，早已所剩无几了。 是以，才有了后来父亲派了亲信小厮过来向母亲讨要贴己银钱的那么一出。 前面也说了，母亲是个精明的，虽然与父亲情到浓时，也曾一丝情谜，将手中的大部分财富都交到了父亲的手上，却仍是习惯性的保留了一小部分财物。 这点子财物，本是母亲囤起来想要用作平时零用的几个散碎银子，却没曾想，在日后，真就这些个散碎银子，居然给派上了大用场。 母亲素来就是个聪慧能干的，在未央宫里头又多年追随大行烈帝陛下，嗯，也就是当时的孝武皇后，着实学了一身的好本事。极善理财。于是乎，闲来无事的母亲，就开始以些许散碎银子做本钱，玩票性质的开始经营一些个买卖来。 没曾想多年下来，当年那些个玩票性质的买卖不说赚大钱，却也是日进斗金，如今，整个家中，竟是就只着这点子银钱过活。而父亲，那里虽还有些个母亲昔日的嫁妆在，却早已是被挥霍了个七七八八，入不敷出，剩下的那点子银钱，不是早晚要进了那个姬妾与她那庶子的口袋，恐怕也迟早会被父亲给挥霍个一干二净吧！ 没曾想，父亲却又打起了母亲手中银钱的主意儿，要知道，这可是母亲这些年来辛苦赚下、攒下的，是给咱们阖府上下人嚼用的，母亲平日里就没少说过，这些银钱来之不易，将来哥哥娶妻、她的嫁妆、维持这一整个家，就全靠它了。 是以，哪里肯依，当即就将那名父亲派来的小厮给喝骂了回去。 谁曾想，此举却惹怒了父亲。 皇后小陈氏做梦也不会忘记那一日。 那一日，外间风和日丽，她正巴巴的央着一脸怏怏的母亲带着她到院子外玩耍。一身怒气，黑沉着脸的父亲，便自门外一阵风似的奔了进来，进得门来，抬腿便狠狠的朝着母亲的心窝子上给踹了一脚，恨声道： “好你个妒妇，快些交出银钱来，不然，信不信我休了你？我立时便休了你！” 被父亲一脚踹个正着的母亲，此时，才自地上堪堪爬起，抹了一把唇边的血沫，冷冷一笑，道： “我没一个钱，有钱也不给你！” 说着，便一把抱起被吓得哇哇大哭的她一同向着里屋走去，嘴中不停的哄劝着： “碧瑶乖！碧瑶不哭！不哭啊！” 而此时的母亲，一直哄劝着叫她不哭的母亲，却早已是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