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波澜渐起【三】

    罗瑞思被抓进了王城的地牢里，十三位元老各自散去。

    在王城幽暗区华丽的宅邸中，银质的托盘上摆满了新鲜的水果，高脚杯中鲜红的酒水散发着醉人的幽香。

    马库斯啜饮了一口美酒，啧啧赞叹了两声，他放下手中的酒杯，笑呵呵的说道，“内瑟斯大人，您府上的酒还真是美味啊，如果能天天喝到这样的美酒，就是让我放下手中所有权柄，又能如何！”

    内瑟斯皱眉不语，他拿起面前的酒杯晃动着，却始终没有喝下去，“马库斯，那个瓦恩有没有消息？”内瑟斯放下酒杯，声音中不无担忧的问道。

    马库斯嘴角微杨，再次品尝了一口杯中的美酒，舒畅的叹了口气，这才慢悠悠的说道，“罗瑞思继承无冬堡这些年，来王城的路上没少祸害人类的村庄，您也知道他有多怕死，虽然人类近几年的反抗有所减少，但他肯定不会让那个瓦恩带走超过三个黑袍军，如今的事情你也看到了，罗瑞思居然让瓦恩孤身前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想必此时他也已经快到了吧。”

    马库斯抓起一颗苹果，咬下了一大口，苹果的汁水顺着他的嘴角滑下，他却混不在意，得意的笑了起来。

    “想来，那个瓦恩，即将就要变成亡灵大军中的一员。罗瑞思那个家伙，在地牢里也肯定熬不过几天，主教来之前，他死定了。哈哈哈哈——”

    塔马斯北域/黎明村以北/风息森林。

    夜色已经深了，维克托拨弄着面前的篝火，在他的身边，一把长剑插在雪地之中，剑身上的冰霜早已经融化消失，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幽冷的寒芒。

    维克托拿下火堆上的牛rou，放在鼻尖闻了闻，然后用手掌试探了一下温度，接着叹息着将牛rou再次支到火堆上。他每动一次，浑身的肌rou都在微微颤抖，虽然没有放声痛呼，却还是不断的倒吸着冷气。可即使如此，他还是咬着牙硬挺着。

    “你需要休息！”

    维克托向身旁看去，瓦恩躺在一个简易的担架上，他睁着眼睛，但目光却已经没有了白天的神采。维克托不去理会他，仍然强忍着痛楚，翻弄着火堆中的木柴。

    见维克托不理会他，瓦恩也不在意，心中不知想着什么，嘴角慢慢的向上勾起。

    长久的沉默，牛rou‘滋滋’的向外冒着热油，阵阵香气在四周飘散开来。

    瓦恩躺在担架上，凝视着维克托的身影，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问维克托，“你为什么不杀我？”

    维克托起身将烤好的牛rou递给瓦恩，接着从包裹中抽出一张面饼吃了起来。当他再次坐下的时候，两个人之间已经隔着一个旺盛的火堆。

    “你为什么不杀我？”

    瓦恩第二次问了这个问题，声音一如的微不可闻。

    维克托咀嚼着口中的面饼，目光透过熊熊的火光，仿佛望向了无尽的远方。片刻后，他咽下口中的食物，却还是没有回答瓦恩的问题。

    瓦恩也不急，他费力的咬下一口牛rou，津津有味的品尝起来，饶有兴致的看着维克托的表情，开口道，“你有机会杀我，杀了我，你就是自由身了，你已经成为了一名法师，拥有了可以拯救你那几个小朋友的力量——”停顿了一下，瓦恩第三次问道，“那么，你为什么不杀我？”

    维克托一愣，随即愤怒道，“我不是异族，我不会做那种随意夺取他人生命的事情。况且你救了我，如果我杀了你，我就成了忘恩负义的小人。”

    瓦恩大笑起来，但只笑了两声，他就开始剧烈的咳嗽着，不过他仍然笑着，仿佛听到了世间最为好笑的笑话。

    直到笑出了眼泪，瓦恩才道，“忘恩负义，哈哈哈...说的好啊！”但随即，瓦恩便收敛起了笑容，他的表情再次变得冰冷。

    “可是谁又告诉你，只有异族是随意杀戮的种族呢？”

    维克托在回答了瓦恩之后，便不想再去理会他了，可被他这么一问，维克托又忍不住争辩起来。

    “难道他们不是么？只是因为威娜长得惹人喜欢，就随意的编造罪名把她抓走，只因为艾娃抓了你的肩膀，你这个...你这个...”

    “走狗！”瓦恩语气淡然的为维克托补充道。

    “没错！”维克托火气上涌，回想着当日被抓的情形，心中的怒火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

    “你这个异族的走狗，就因为艾娃抓了你的肩膀，你就把她和我们一起抓了起来，你虽然拥有人类的外表，但你的心就是异族。你就是一只对着异族摇尾乞怜的走狗，帮助异族欺压人类同胞的狗！”

    瓦恩面无表情，静静的听着维克托的辱骂，当维克托停下的时候，瓦恩才开口，“你知道百年前的塔马斯王国是什么样子么？”不等维克托回答，瓦恩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吉格斯十三世，塔马斯最后的一位人类统治者。他们的家族统治了塔马斯足足三百年，恢复了奴隶买卖制度，建立立法保护领主贵族的权益，任何贵族的爵士，都可以肆意的杀戮奴隶，哪怕只是这个奴隶踩坏了他的草坪。各种各样让人发笑的理由，到最后他们甚至开始了比赛，‘我家的奴隶将放了一夜的水喂给了我的马，天哪，我的马拉肚子了’、‘我家的女仆居然没有把我的酒杯斟满，这太不可饶恕了’、‘那个该死的奴隶竟然把我的粪便倒在了粪池里，我的粪便可比他的食物还有营养，他居然敢这么做’。这些贵族就在王宫大厅上向国王这样诉说着，谁杀死奴隶的罪名最为可笑，那么这个贵族就可以得到国王赏赐的一箱金币。”

    说到这里，瓦恩停了下来，他闭上了眼睛，深呼吸着，他的气息有些紊乱，但还是颤抖着声音继续说道，“一箱金币，足够一座城堡的人吃喝上一个月了。”瓦恩啐了口唾沫，嗤笑一声，“当时的人命，还真他妈值钱！”

    维克托沉默不语，人类统治塔马斯之时，奴隶制度仍然存在，这个事情他是知道的。他曾经在一些书籍上读到过这些内容，可他却从来不清楚，那时候的人类，是如此残忍的对待同胞，甚至比现在的异族，更加让人感觉到心生恐惧。

    但维克托却不想放弃最后的希望，他恼怒的质问瓦恩。

    “这都是你这个异族走狗的一面之词，我凭什么相信你！”

    瓦恩再没有说话，他吞下最后一口烤牛rou，在担架上费力的转过身，将后背冲着维克托，不到片刻的功夫，便响起了轻微的呼噜声。

    维克托呆呆的坐在火堆前，虽然他努力的告诉自己，那些事情，都是面前这个异族的走狗，编造出的谎言，但他内心深处，却好像有一个声音在不断的呐喊，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