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推波助澜【二】

    王城/公馆

    土黄色石头堆砌的墙壁上挂着一颗麋鹿的头颅，在它两边交叉挂着四把长剑作为装饰，长剑并没有开刃，剑身不时反射出炉火的光芒，显示着经常有人来保养它们。

    房间中央有一个火塘，里面正燃烧着旺盛的火焰，给这间宽大的屋子带来热量，在火塘旁边有一张石桌，石桌旁放着四把石椅。

    这间屋子里此时只有一个人，汤姆呆呆的坐在石椅上，豆子大小的眼睛中，不时滚落下指甲般大小的泪珠。

    “吱呀——”

    房间的木门被缓缓推开，维姆斯苍老的身形走了进来，他佝着腰步履蹒跚，左手上拖着一个银质的托盘，在托盘上盛满了面包、上好的烤牛排以及一杯冒着热气的热牛奶。

    维姆斯关上门走到汤姆身边的石椅坐下，将托盘放到面前的石桌上，思忖了一下道，“你的父母走的很快，他们没受到多少痛苦。”

    汤姆的身躯不可抑止的颤抖了一下，抬起头直视着维姆斯的双眼，他的眼睛中还有着泪花，压抑着抽泣道，“不要骗我。”

    维姆斯将托盘推到汤姆面前，“吃点东西吧，食物能让你开心起来。”

    汤姆听到这句话，哭泣的更加厉害了，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我的父母死去了——你竟然还要让我吃东西——异族都是恶魔的化身——我根本就不该相信你！”

    维姆斯伸出手想要放在汤姆的肩膀上，但手掌伸到了一半，他却又缩了回来，“我给你父母保证过会找到你，现在我也保证会帮你把你的朋友救出来。”

    他的表情充满了真挚，汤姆看着他，不由得开始对他有了些信任，但这丝信任就像是窗外的阳光，刚刚露头就被乌云遮盖掉了。汤姆想到自己的父母是死在了维姆斯的手上，心中那丝刚刚对他产生的好感，便转眼间烟消云散了。

    维姆斯注意到了他表情的变化，但却并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维姆斯将银盘中的面包拿起，试探地递到了汤姆的面前，“吃点吧，至少吃饱了之后，我们可以有力气来想办法，到底应该如何做才能救出——”

    他的话没有说完，汤姆厌恶的表情就像是在看待一只被泔水浸泡了好些天的臭靴子，他挥着和面包差不多浑圆的手掌，一把推开了维姆斯，“你害死了我的父母，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不过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我根本就不该跟你来到这里。”

    维姆斯被他推的有些坐立不稳，他手中的面包也掉落在了地上，听到汤姆的话语，维姆斯表情有些伤心，他点着头道，“是的，对不起孩子，我没有帮到他们，是我害死了他们！”

    “你终于承认了！”汤姆激动的站了起来，他愤怒的挥舞着拳头，“我要像杀掉一只狗一样的杀掉你！”

    他瞄准维姆斯满是皱纹的脸，心中充满了复仇的欲望，他渴望将这张让他厌恶的脸庞，像南瓜一样敲成粉碎。

    可他心中的善良和复仇的恶魔正互相纠缠着，他犹豫了半晌，却终究颓丧的放下了拳头。

    汤姆叹息了一声又坐回了石椅，“我可以走了吗？”他的声音很沮丧，“我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我想杀掉你，可我没办法做到，我不是你们，我从小到大连蟑螂都没有杀过。”

    维姆斯这一次终于将手掌放到了汤姆的肩膀上，汤姆似乎没有察觉到，他依然念叨着最后的那句话，“连蟑螂都没有杀过——”

    维姆斯看着他的样子，突然回忆起了几十年前的那场战争，他肆意的屠杀人类，连妇孺都没有放过，他的心脏就像是被人捏在了手中，那种难受的感觉，没有办法用语言来形容。

    维姆斯微微闭上了眼眸，他已经花白的睫毛抖动着，深吸了一口夹杂着木柴燃烧气味的空气，他颤抖着声音说道，“我想要救下你的父母，但面对民众的意愿，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在我面前，我对这一切无能为力——”他的喉结滚动了两下，有些哽咽，“我真的对此感到抱歉！”

    汤姆对他的话语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他豆子般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泪水，他目光有些涣散，呆呆的盯着桌子上一只爬过的蚂蚁，这个小东西的背上，还背着一小块面包的碎屑。

    “你得留下！”维姆斯有些强硬的说道，这一次他收敛起了所有的怜悯，即使汤姆依然没有理会他，他仍然继续说道，“如果你想要救出你的朋友，那么你就必须答应我的一个请求！”

    蚂蚁从桌边爬了下去，消失在了汤姆的视线之中，他轻轻抬起手臂，将维姆斯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掌拨开，“如果我不答应你的话，你会把我和我的朋友们都杀掉吗？”他的声音，已经听不出任何情绪了。

    维姆斯果断的摇了摇头，汤姆理所当然的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为什么要答应你的请求呢？”

    维姆斯没有犹豫，他脱口而出道，“因为整个王城之中，如今只有我能帮助你！”

    汤姆的小眼睛直视着维姆斯的双眼，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汇聚，谁也没有丝毫的退让。

    良久的沉默，房间中除了劈啪作响的木炭燃烧声，就再没了其他的声音。

    维姆斯外表波澜不惊，但内心中早已焦虑万分，他害怕汤姆的拒绝。那样的话，他的计划将化成灰烬，而他期待中的盛世，也将灰飞烟灭。

    他静静的凝视着汤姆，在他马上就要绝望的时候，汤姆终于开口了，“我可以答应你的请求，但我不确定把我留在你的身边，对你是一个好的选择。”

    汤姆的话让维姆斯大喜过望，对于他后半句话中那充满威胁的意味，他也混不在意了。他抓住汤姆的肩膀，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孩子，你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相信我，我会帮你成为那个伟大的家伙的。”

    汤姆微微蹙眉，nongnong的眉毛像两只纠缠在一起的毛虫一样。他庞大的身躯站了起来，这样即使不去主动拨开维姆斯的手，维姆斯也会因为身高的巨大差异而无法再触碰到他的肩膀。

    汤姆的眼睛虽然有些红肿，但却闪着光芒，在这一刻他好像明白了很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