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疯魔
西荒万里山脉走势东南，毗邻新尔行省，甚至在外人看来，这里便是北边博罗行省与新尔行省的边界划分之地，因为西荒山脉以北便是博罗行省的荒原。 西荒山脉临近埃兰城的东南处，便是罗湖山。 罗湖山上有一伙马贼，起于三年前，帝国覆灭之后，首领是一个叫做卓天的十级高手，一身修为臻至初阶武者大圆满之境，与启阳山的宇天一样，是西荒山脉马贼团伙---赤火盟的十八位首领之一，也是燕路麾下十级高手当中，威名最盛的二位。 罗湖山马贼的老巢建立在大湖边上，悬崖峭壁之中，兵家地势极其微妙，当初曾经借着天险，抵挡过复国军队的进攻。 此刻，渐入夜色。 篝火在燃烧，发出光明，照亮着哨兵塔防。 这里的人虽然是马贼，可是却在教廷高层的暗里支持下，发展得极其迅速，而且整洁有规律。 数十身披铁甲的马贼在哨兵塔防上边，来回巡视，已经有了一丝正规军队的意味，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不出几年，这些人的联合作战能力便能比得上正规军队。 这时，山脚的小道上，有一道身影，踏着夜色走来，手里牵着一匹教廷骑士使用的独角兽。 不过因为夜色的原因，哨兵塔防上的马贼，并没有发现这个不请自来的少年。 这是一个身着黑袍的白发少年，长发如雪，在夜风之中，随意飘动。 他目光漠然，落在半山的哨兵塔防之上，皱了皱眉头。 这里是西荒万里山脉的赤火盟当中，十八个大势力之一，罗湖山。 也是白发少年的第二个目标，他跟商队首领许力说，到此取些东西没错，只是……他是取命来了。 他此刻神色无比漠然，白皙如纸的脸庞如同鬼魅，猩红的瞳孔深处，有着无尽的怨念。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戮尽这万里山脉的无尽马匪！ 杀！ 如同一个沉睡千古的大魔，自深渊而出，欲以无尽的杀戮，平息自己的内心。 …… 大概是白发少年，从启阳山赶到这里的速度太快了，启阳山马贼一夜被屠戮干净的消息，此时还没有传过来。 罗湖山这边，如往常一般平静。 篝火边上，两个马贼靠着火炉，满脸坏笑的说着荤话。 “陈老二，上次山下村子的那婆娘可让你搞坏了。” “嘿，还好意思说我，你这刺头可不厚道，趁着那村长不注意，把人家的女儿给祸害了。” “不过想当初，我们也是边防军队的人，可如今这年头，还是当马贼舒坦啊，谁还愿意回去军队，再说，如今的东武已经不是当初的东武咯，西北部让教廷吞并了，中部，南部让中部同盟与格陵帝国吞并了，仅存的东部地区也让一些以前我们瞧不起小国给侵占了。” “管他呢，咱们日子过得舒坦就行了。” 这时，一道绿色光晕在夜色之中突兀亮起，随后幻灭，转瞬即逝。 两个马贼眼睛瞪大，似乎有些莫名其妙，皆是看着发愣，只见两人脖子处，尽皆是一道剑气刮过，露出了一道缝隙，鲜血从其中喷溅而出。 二人带着不甘倒下了，他们在死前的瞬间，似乎看到一道绿色光影在夜色之中，幻起幻灭。 如果黄易清醒的话，他大概会无比惊讶于自己如今的状况。 阿尔法突袭，无限在夜色之中，闪烁着死亡的影子。 他体内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元力在滚滚涌动，用之不尽，取之不竭，如同一个汪洋大海一般，浩瀚无边。 而他如今所消耗的，不过如同一条细小的溪流一般，相对于不尽的海洋而言，显得无比渺小，就是一直的消耗，也不知何年何月，方才能把这大海长流干枯。 “魔鬼！” 无数马贼在临死前，只有这一个念头。 他们只见到一道绿色虚影的闪光掠过，便失去了生命的迹象，这些倒下去的马贼，尽皆是脖子上被狩猎短剑，一剑毙命。 哪怕有人伸手捂住脖子，也不过是硕大的头颅，连着手掌一起落地罢了。 有人举起盾牌抵挡，盾牌破碎，人头落地。 有人挥动起长矛，长矛碎裂，脖子一道血痕，随后断了气息。 白发少年速度太快了，如同死神的影子一般，也许，比影子还要诡异。 因为这些倒下去的大多数马贼，都没有看到死神的身影，眼中只有一道绿光虚影，如同闪电一般，在夜色之中闪烁，幻生幻灭。 那道绿色虚影的闪光，便是他们死前的，看到的最后一抹情景。 罗湖山太大了。 这些马贼分布得有些广，每个小团体彼此之间隔开有些距离，在夜色当中，彼此根本来不及通报。 而且他们也根本来不及发出声音，便已经失去了生命迹象，没有丝毫发出警告的可能。 造成这一方屠杀的根本原因，一来是马贼太弱了，顶多一二级武者的修为，罕见有五级以上的高手，以致于少年杀的太快了，如同死神的镰刀在不断挥舞，在夜色当中，肆意收割着世间罪恶的灵魂。 二来便是白发少年施展无极剑道，进入天人合一的玄妙状态当中，融入夜色环境之中，如同鬼魅一般，这些马贼根本难以发现，而且在施展了高原血统的加持下，少年的速度便已经逆天了。 在无极剑道的加持下，少年力道的爆发已经超越万字，达到武学大师的门槛。 万斤的力道，挥动着狩猎短剑，施展阿尔法突袭之下，迅极如风，便有了眼下这如同镰刀收割麦禾一般的情况。 …… 罗湖山首领卓天，是一个热衷于武学的武痴，一手凌厉霸道的枪法，在西荒山脉有着偌大的名头。 他是个四十岁年纪的中年人，脸庞刚毅，目光如炬，给人一种军人如铁一般的感觉。 但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其实这人表面看起来正直，讲规则，可暗地里却做尽恶事，杀人屠戮，无恶不作。 此刻他正在房间之中，盘膝打坐，修炼心法武学。 只见他忽而站起来，一身无比浑厚的元力气息涌动，气象浩大如龙一般，隐隐有一种突破天人合一，踏入武学大师的景象。 “这次对枪法领悟更深刻了，想必不用过多久，我便能踏入武学大师的境地，到时候，这赤火盟便要多一位大当家了。”他猛然睁开眸子，露出一丝微笑。 突然似乎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眉头皱了皱。 这时，房间门被人猛然撞开。 一个中年人浑身浴血，如同疯魔一般，撞了进来。 见到他，平常一直以军师自居的中年人，如同失了魂魄一般，趴伏在地上，眼神空洞，喃喃自语道：“死了，都死了！” 卓天眉头一皱，他自然认得这是自己的手下，遽南生，九级武者。 他刚想说话，询问一下情况，突然余光之中，出现一道身影。 这时，一袭黑袍的少年，缓缓地出现在他的目光之中。 这是一个白发如雪的少年，就这般突兀走了进来。 卓天眉头紧皱，目光落在少年身上，发现自己竟然无法看透对方的修为，隐约感受到对方身上的元力波动之时，方才安心。 如此年纪，十级武者，真是天才。他心里如此想着，不过确定了没有威胁，他的目光开始在少年身上，上下仔细打量。 这少年一袭黑袍，衣袂飘动，略显瘦削的身影却如同利剑一般，散发着傲人的凌厉气息。 一头毫无生机可言的白发，在夜风里飘动着，白皙如纸一般的脸庞上，五官线条格外清晰。 一双瞳孔猩红如血，目光如同刀子，带着无尽的杀气。 趴伏在地上的九级武者看到白发少年，如同见鬼一般，凄厉的声音吼叫着：“杀人魔头，他是魔头！” 卓天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白发少年手中拖着的一道尸体，他认得出这是他手下另一名九级武者，此刻脑袋无力垂下，显然已经断气。 “你是何人？”他眉头紧皱，语气阴沉道。 白发少年嘴唇微微阖动，发出一道苍凉沙哑的声音，如同带着千古荒凉岁月的孤寂，没有回答卓天的话，有些莫名其妙的道：“家里大人托梦说了，让我替他们来这里，取些东西。” 卓天闻言身体微微一僵，因为这声音，太苍凉了，似乎带着无尽的怨念一般，让他心底骤然一震。 “哦？就要踏入武学大师的高手，身体之中有一丝天人合一的意味了，应该不用多久，便能踏入大师领域了，伪武学大师，呵，真是期待啊。” 白发少年此刻神色漠然的盯着卓天，嘴角微微翘起，给人一种邪魅的感觉，如同看着有趣的猎物一般，低沉的声音从喉咙处发出。 卓天闻言陡然一惊，目光死死落在少年身上，这少年竟然能看穿自己的修为，他方才想起对方先前的话，不禁疑惑问道：“你有足够的资格与我平等对话，只是你要的是何物，我能拿出的，自然可以给你，但你杀我手下，这又该怎么办？” “你自裁吧。”白发少年没有搭理他这些，似乎感觉有些厌烦了，沙哑低沉的声音在空气响起，如同夜风拂过树叶，摩擦发出的飒飒声响。 “你这是何意？”卓天眉头一挑，似乎没听懂，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吾到此，自然是取尔等性命来了！”白发少年语气平淡，长发飘飘，握着狩猎短剑，一步步走了进来，浑身散发着无尽煞气。 …… 只是片刻之后。 大殿之外。 身上带着轻微伤势的白发少年，手里拖着两条重伤昏却过去的躯体，缓缓走了出来。 此时大殿之外，尸体满地。 看着两个晕却过去的马贼首领，少年露出厌烦之色，拿起狩猎短剑，冰冷的剑刃刮过他们的脸庞，鲜血顷刻从血线之中冒出。 二人感受到脸上神经带来的刺痛，蓦然醒了过来，睁开眸子。 看着眼前宛如人间地狱一般的景象，卓天陡然一惊，喉咙不自觉阖动，如同身处在无间地狱一般，剑刃在背，浑身发冷。 “你……是恶魔吗？”他看着白发少年，喃喃道。 “你感到恐惧吗？”白发少年没有在意对方的目光，神色变得有些茫然，淡淡道。 “你是疯子啊！”卓天大吼道。 他如今已经彻底惊怕了，眼前少年不过武者十级修为，竟然如此恐怖，竟能凭借一己之力屠戮数千人，这比他见识过的武学大师还要恐怖。 而且此人就是一个疯子，方才二人交战，他凭借着伪大师的境界，虽然压制着对方，却发现自己也无法奈何他，而且对方体内元力似乎无尽无量，让他打得无比心惊。 于是想要逼退对方，让对方知难而退，他施展绝学，无比霸道的一枪，气势如虹，宛如大龙一般，一身力量突破万字，直接打出了两万斤力道，却没想到这少年竟然不顾身体受伤，直接正面轰杀过来。 自己的长枪虽然刺透了少年的肩膀，但少年的短剑却也刺入了自己的身体之中，无尽的元力带动着大势，在自己体内破坏绞杀。 这是大势啊！ 双方交手不过片刻，自己便完败了。 这是气势的差距，这是境界的差距！ “我不是疯子，我叫易，我目的是成为大陆最出色的剑客，我从一个叫剑圣村的地方而来……算了，跟死人说这些没意思啊。”白发少年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 “你能随意踏入天人合一的精神境界，但你为什么只有十级武者的修为，你身上元力并不强啊，竟然还隐约有一股大势存在，这是为何！”卓天怒吼道，不了解清楚，他恐怕死不瞑目。 “因为无极剑道啊。” “无极剑道是什么？天阶功法么？” “算了，我不想唠叨了……我要杀了你……”少年似乎已经疯魔了，神神叨叨的嘀咕着。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卓天问。 他想知道这少年为何如此歹毒，心狠手辣，数千人命直接杀戮干净。 要知道，如此杀孽，可是要受到因果业报的，这对于以后修为的突破会有大影响，要知道宗师以后的境界，可尽皆都是这些玄乎其神的玄妙境界。 这白发少年如此年纪，便已经有这般修为，他不相信对方没有跨入宗师，超越宗师的想法。 “启阳山首领你认识？”白发少年微微出神，然后说。 “宇天让你来的？我跟他可没有仇怨，都是兄弟啊。”卓天闻言一愣，无比茫然道。 “是兄弟就对了，他死了。”少年淡淡说道。 “什么？”卓天陡然一震，他觉得天要变了，要知道，杀自己一个人，可能是寻仇，可连续杀死宇天和自己，情况就不一样了。 “宇天死了，启阳山的马贼也死了，跟你们一样，都死得很干脆！”少年语气平淡，似乎这数千人命，不过随意踩死的蝼蚁一般。 “为什么？！”卓天不解，忍着伤势，吼叫起来！ “因为……一个血案，宇天一众戮尽我的村落，两千多条人命啊。”白发少年眼神空洞，声音沙哑道。 “那，这也和我没有关系啊，就因为宇天得罪了你，你就要杀我，屠戮我数千儿郎，你是疯子啊！！！”他不甘心啊。 “我说了，我不是疯子，我叫作易，我的目标是成为大陆最强大的剑客，村里的人都知道的……”白发少年重复道，神神叨叨的嘀咕着。 “你杀了我吧。”卓天已经要疯掉了。 “等一下，我想想，我有些迷糊了……我是谁……”白发少年眼神愈发空洞了。 “你他妈就是个疯子，你是魔头啊，你杀了我吧！”卓天已经受不住眼前这个疯子了。 他活了数十年，何曾见过如此疯魔之人，杀了自己麾下数千儿郎之后，还神色如常的在一旁和自己聊天，聊着聊着，还他妈有病的在神神叨叨，说不记得自己是谁。 “哦，那我就叫做魔头好了，你放心，这万里山脉的赤火盟，近十万名马贼，都会下去陪你的，我保证……我是易，无极剑客，易……我的目标是……” 苍凉沙哑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如同死神最后的谶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