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半步
“我懂了!”洛惊鸿用左手右手互打一拳,那本是枯骨的拳锋之上,竟然生出了精rou和血脉,充满了勃勃的生机,与老人那一拳并无二致。 在他挥拳的那一瞬间,他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仿佛都被激活了,洛惊鸿轻笑,这一拳在他面前再无奥秘,原来老人是将两拳的拳劲打入自己的体内,将衰弱的细胞杀死,又将死亡的细胞在体内震荡,激起活性,所以老人能在拳击的瞬间返老还童,所以他在拳击的瞬间可以将失去活力的左拳恢复骨血,这是置诸死地而后生的一拳。这一拳已能将生命的秘密打出。 洛惊鸿绿色的眸子又盯上了老人,老人的脸上在那一拳击出之后显得更加苍老,可是他忽然笑了起来:“好小子,秋风、星月,怎能无酒,拿酒来?” 他在这个要命的时候竟然还想要喝酒? 洛惊鸿竟然也笑了:“我的拳还没有结束”。 老人若有所思:“你是说,你在我的拳法之外还另有所悟?” 洛惊鸿没有答话,他左右互打了一拳的同时,向后退了半步,就是这半步,竟然令老人忘却了催命的符文。他没有看过段天涯的一步开天,所以他还无法明白洛惊鸿那半步的意义。只是凭借他对道念的敏感,他感到洛惊鸿体悟的道,已经超出他太多,那个道念一旦功成将会是天地至理。 洛惊鸿退却的那半步,老人忽然感到他死去了,又仿佛回到了童年那金色的日子,他依然记得温暖的阳光洒在脸上的温热,微风拂过,金色的麦浪,飘来成熟的气息。 老人不明白他的这种感觉从哪里来,他只是知道,洛惊鸿的左右两拳就仿佛是人的一生,不断的由生如死,又由死入生,当他退了半步之后,生或者死的都变得不确定了,就仿佛一位老人可以活着活着变成一个孩子。 当洛惊鸿分开左右两拳的时候,一定会发生什么极为了不得的事情。因为没有人能够理解,他现在理解的东西,也没有人敢打扰那个周而复始的圆。一生一死,一死一生,两者之间,便是人生。 洛惊鸿对拳法的理解令他惊讶、令他动容,他不得不对他肃然起敬,他心中的那份期待更浓,若是他可以加入极限流,老人摇了摇头,似乎想把这滑稽的想法赶出去,可是那份期待反而更加强烈。 “小子,你看好了,这是我的第三拳,也是身如法随的入门之法”。 洛惊鸿不知道从哪里取来了一壶酒:“待你破阵,与你共饮此杯”。 “闻起来像是二十年的烧刀子”遇到酒,老人简直就像一个孩子。 遇到酒,洛惊鸿却像是个老人:“我喝起来可是很快,而且只有这一壶”。 他们两个如果不是这样的时刻见面,也许会成为知己,也许会成为师徒,洛惊鸿一定是这世上最好的徒弟,因为他既聪明又果断,可他用情,在修真的世界里,情就等同于死,可是有的时候,情也会给人以力量,那种力量没人可以理解,就像母亲会为了孩子,无悔地献出生命,情比命更加可贵,可惜没有多少人理解。 老人长叹了一声:“也许下一刻我就会死在这个盒子的手里,最起码,在临死之前你应该知道我的名字”。 洛惊鸿绿色的眼眸里立刻就有了雾,他太多情,所以他的举动,大多数人都看不清,那层雾令他看不清别人,而别人也看不清他。这个老人毕竟救过他一命,虽然他另有目的。 “你说我听!” “我的名字叫飒沓流星”言罢他闭起了眼,他用手指在眼、口、鼻、耳、手划过,他要用封闭的五感,用超越五感的另一种感觉去感受拳意,他不会术法,他的全部心血全在拳法之上。 老人的手已经捏不住那分裂的符文,更可怕的是,分裂的符文忽然顿住,一个个连接在一起,变成一种古怪的字,字和字连接在一起,凝成了一段莫名的经文,但是那字极为古怪,没有人见过这样的字,那字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紧接着低沉的呢喃声响起,那声音就像是牙齿摩擦着金属。洛惊鸿捂着耳朵,但丝毫不起作用。
更为糟糕的是,四周响起嘈杂的人声:“他们在这里,洛惊鸿在这,快走,报告给流坐,重重有赏”。 洛惊鸿大叫不妙,符文的动静终于招来极道宗的人,看来他果然还在极道宗,只是他不知道这里属于极道宗的什么地方,他都不知道的地方,青蛇郎君怎么会知道? 飒沓流星没有动,他停止了呼吸,在他的身上,仿佛时光都凝固了一般。恐怖的呢喃声也渐渐停止了。 洛惊鸿也没有动,这本是绝佳的机会,杀掉飒沓流星,或者干脆逃走,无论怎样选择,都比现在的情况要好的多,可是洛惊鸿没有走,他已经做出了决定,他手里还拎着那壶酒,他仰头沽酒,任由酒痕浸润在血衣之上,慷慨而歌:“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如今那颗流星的光华可能马上就要逝去,他要见证那最辉煌最璀璨的一刻,这一刻任何人都不能打扰,洛惊鸿缓缓站起,他翻出了一道命魂,绝色的面容是那样的艳丽,又那样的无情,在那面容之下似有一丝黑气流动,命魂在衰败,彩云真的追的上明月吗?洛惊鸿不敢想下去,他只知道有他在,她的命魂就不能逝去,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阻止这一切,阻止生死的天地法则,他不能,但是有一样东西能! 洛惊鸿咬牙,他翻出一枚血红的珠子——转运珠,在这个珠子面前,不可捉摸的命运,变得更加不可捉摸,珠子转动将彩云追月的命魂吸了进去,洛惊鸿看着命魂被吸入,就好像心跟着一起撕碎了,爱对于他这个朝不保夕的人来说实在是太奢侈了,可是哪怕只有一瞬,也足以慰藉此生,他垂下了一滴眼泪,是悔恨?是无奈?是绝望?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