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刘智博的筹码

    人类的脸真的是非常神奇的东西，比如此时刘智博的脸。

    看着站在自己身前不远的余生，刘智博脸上风云变幻，时而似哭，时而似笑，时而怨恨，时而痛苦……种种复杂无比的表情，就在那块两个巴掌大小的地方交错上演，令人叹为观止。

    对比在小院里的精妙演技，现在的刘智博更令卫平自叹弗如，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才让刘智博会有这样的表现？虽然有点不合气氛，卫平还是忍不住好奇了一把。

    卫平和李不仁都已远远退开，站在余生身后十丈外，而他们身后的近卫兵，对现场的情况也是一头雾水。

    好好地赶着路，怎么就突然像是要开打了？

    疑惑归疑惑，大家都能感觉到那种紧张的气氛，却也都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他们都很清楚，即将发生的战斗，绝对不是他们能插手的层次，若敢贸然挺身而出，不但帮不上忙，反而会拖累了余生。

    局势已经很明朗，马车旁的刘智博和六名打手，刘智博前面的余生和他们，双方变成了敌对关系。是刘智博先表明了态度，以七人敌对五百零三人，五百零三人中，有着一名融神后境的强者。

    数量上，是很大的差距，修为对比上，似乎也是碾压。

    但是，刘智博既然在清楚敌方实力的情况下还敢表明自己的态度，毋庸置疑，他手中掌握着尚未摆上明面的筹码。

    筹码或许在刘智博自己身上，或许在那六名打手身上，而切身体会到了巨大压力的卫平，几乎已经可以肯定，刘智博那未被世人所知的修为境界，也许会高得吓人。

    无论如何，刘智博都必定掌握着大筹码，否则，他就是个目空一切的疯子。

    刘智博是疯子吗？

    当然不是，所以五百零二人暂时只能选择观望，在心里为余生和自己担忧着。

    余生的挺身而出，让卫平狠狠地感动了一把——就差眼泪没有流下来。但是，只有余生自己才知道，不管是不是卫平的朋友，也不管是不是卫平的贴身护卫，他都不得不走上前去。

    因为，这本来就是他惹来的事，虽然当时也是迫于立场。

    在卫平向刘智博解释为何火烧云在逐鹿不受欢迎，而刘智博惊喜地反问时，余生脑子里闪过一道亮光，被两人对话中的某些字眼勾起了某件事的记忆。

    准确的说法是，余生想起了某个人，想到了某种联系，进而心里就有了猜测，然后在刘智博对卫平说“你在害怕”时，余生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而接下来，刘智博说的话，最终确定了余生的猜测。

    刘智博脸上的风云已经褪下，侧头看着天际那片火烧云的眼神里，只有无尽的空洞。

    “多美的云啊，它的传闻一定是事实，一定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带来厄运的血云？……不，不是，是鲜血的献祭……”

    “……唯有用你的鲜血洒满这片土地，才能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低沉的嗓音被寒风卷得支离破碎，一句句细碎的、像念咒一般的话语，如诉如泣地从刘智博的口中慢慢飘了出来。

    他似乎陷入了深层的回忆。

    应该出手吗？

    余生有些犹豫，毫无疑问，现在是个好机会。可是，看着刘智博垂下去的头颅，那半边阳光照不到而显得阴暗的侧脸，那深刻的哀伤……余生最终没有趁机出手，虽然没什么联系，但看着这样的刘智博，余生想起了半夜站在院子里的宇文青。

    就让他说完吧……

    如果卫平知道余生此刻的想法，一定会骂他“猪头”。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一次，余生对自己真够残忍的。

    “它……一定是我那孩儿召来的。”

    场中除了呜咽风声，再无别的响动，刘智博的声音仍旧断断续续地飘荡着。

    “我那可怜的孩儿……”

    “……呜呜呜呜……可怜的孩儿……”

    刘智博像个失去了最宝贵玩物的孩童般，伤心地哭了起来。

    余生有些看不下去了，却又无法离开，只能垂下眼睑，微微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尽量控制自己的心神不会产生太大的动摇。

    可是，那无比凄凉的哭声仍随风钻进余生的耳朵里。

    “对不起。”

    余生知道这很没道理，可还是道歉了，心里并没有负罪感，所以表情平静。

    “是我杀了他……”

    “我……不知道他是你的儿子。”

    知道又如何，不杀？在那样的情况下？

    连余生自己都不知道答案，木已成舟，寻求答案也没有意义，所以只是习惯性地道歉。

    刘智博突然停止了哭泣，场间变得安静。

    余生抬起头来。

    一声杀气滔天的怒吼骤然响起。

    “是你杀了他！！”

    “是你！！”

    刘智博终于不再隐藏，随着吼声，一股强大的气机蓦然从他身上爆发出来，震得漫天寒风都停滞了一瞬间。他表情狰狞地直视着余生，眼眶瞪大到极限，眼白布满血丝，目光里的仇恨比火红的落日余晖还要强烈，几欲燃烧起来。

    此时的他，就像一只受到挑衅而疯狂无比的凶兽，发出阴冷低沉地咆哮：“你必须死！”

    “日落前！”

    “在那血云的见证之下！”

    “杀死你，杀死你，杀死你！”

    “我做梦都在杀你！”

    ……

    这时候，余生明白了在驿所后面那个小院里，刘智博说的“等不及了”，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复仇的意思。

    “就算你的修为是洞觉境，今日也必须死！！”

    余生闻言心里咯噔一下。

    “出来吧，我的朋友们！”

    “噗——”

    听了这句话，卫平禁不住喷笑出声，因为这真的很像传说中的召唤仪式进行到最后时，喊出的那一句很搞笑的召唤语，更搞笑的是，刘智博还很配合地张开了双手。

    然而，很快，卫平就笑不出来了。

    随着刘智博的话音落下，他旁边那架马车的后门突然被从里面推开。

    三人走了下来。

    卫平彻底愣住了，余生同样是一脸呆滞。

    万万没想到，刘智博的筹码，除了他自己，竟然还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