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步步紧逼

    （44）

    一天夜晚，高一正在教室看书，突然听到有人进来。他抬起头一看，原来是庄淑静。看上去，她有几分憔悴，仿佛有些心事。庄淑静看到教室里只有高一，便走来问：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看什么呢？”

    “随便看看！”

    “最近没有出去打工？”

    “暂时还没有！”

    “暂时？什么意思？以后还会去？”

    “有可能吧！”

    “除了打工就没有想点别的？”

    “别的？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庄淑静沉吟了一下说：

    “比如说毕业之后之后这一类的事。”

    高一把座位上的另一个凳子向她身边推了一下说：

    “坐吧！”

    庄淑静摇了摇头说：

    “我就站着吧！”

    高一也站起来说：

    “毕业之后，我只能听从党的召唤，服从组织安排。”

    “没想过考研？”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考虑？”

    “为什么？”

    “从我自身来看，不一定考得上；从家庭状况上说，父母年纪都大了，如果我再读几年研究生的话，经济条件确实不允许。”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难道不觉得有点遗憾。”

    “遗憾可能会有一些，但确实没有办法！”

    庄淑静沉默了好半天才说：

    “除了你自己，难道你就一点没有考虑其他的人？”

    “其他人？什么意思？父母、jiejie，我都在考虑。只是有些事不能尽如我意罢了。”

    “你别跟我装糊涂！我说的是除了你的这些家人外，你心目中就再也没有值得你关心的人啦？其他的人你难道一点都不关心？”

    高一当然听得出来这话里的意思，他也能感觉得到庄淑静的情绪明显有些变化，他这才真切地意识到：看来今天的确是有麻烦了，装聋作哑恐怕是难以过关的。

    他叹了一口气说：

    “我当然关心啦，只是我的确不知道怎么办！就算按照你说的，我们都去考研，就算都能考上，就能保证我们以后能够在一起。”

    “你什么意思？你说来说去，就是想说我们就这样算了？”

    “我也不想这样，但我确实没有办法。毕业之后，我很有可能是回到我们的家乡，你很有可能是留在本市，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正因为我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让你考研究生的。”

    “问题是，谁能保证我就一定能考上？”

    “我觉得问题是，你不试一试，不努力一下，你怎么就知道你考不上？”

    正说着，就听到走廊里有脚步声，庄淑静说：

    “今天就和你说这么多，你自己考虑考虑！”

    说完，她就走了。高一坐下来还想继续看书，但心里乱糟糟的，根本看不下去。他只好把书收起来，准备到外面去走走。刚走到教室门口就看到一个驼背的人向这边走来，原来是那位秦于业老师。他连忙说：

    “秦老师，有什么事吗？”

    秦老师笑着说：

    “没什么事！我随便转转！”

    他看了看教室说：

    “怎么没人呢？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高一说：

    “大部分人都喜欢在寝室里看书。”

    他看了看高一说：

    “我还记得你，是叫高一吧。基础还不错，也有想法。平常都在忙些什么呢？”

    “基本上是在看书，也没有什么特定的方向。”

    “你们还年轻，要有一点上进心，要有所追求！不然，以后会后悔的！想过毕业以后的事情吗？对于你们当中的大多数人来说，毕业以后参加工作，当一名中学教师，也不是不可以。但我觉得你，还可以有更高的追求，否则的话，的确是有点可惜呀！对于社会来说，我认为最高的境界是‘人尽其才’；对于个人来说，我觉得也应该是‘人尽其才’，要无愧于老天爷赋予我们的先天素质。也许正因为这样，李白才说‘**************’。李白是个高度自信的人，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要做到的是‘天生我才要有用’。”

    说完，他又语重心长地说：

    “你要好好珍惜呀。你忙吧！我走了！”

    看着他背着手，似乎努力地昂着头，慢慢地远去的背影，高一若有所悟。他关了灯，带上教室的门，慢慢地下了教楼。他还不想回到寝室，就顺着干道慢慢地走着。秋风已经有了萧索的意味了，但还没有北风的凛冽，吹在脸上也不觉得很冷。仰头向天，还能依稀看到稀疏的星星。“天生我才要有用”，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理解李白的诗，心中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这才明白，读书和做学问其实根本上还是做人，不同的人对同一个问题有时会有不同的认识，同一个人处在不同的境界对同一个问题也一定会有不同的感悟。

    “看来，我是要拼一拼了！”他似乎是对另一个自己说。想到这里，他便径直回了寝室。

    再说庄淑静从教楼上下来后并没有直接回到寝室，她也在路上想了半天。她理解高一的难处，她也知道他的良苦用心：既然两个人不能长相厮守，何苦让两个人都沉湎于痛苦之中呢。但他并不了解她的心思，不知道她的心里有着怎样的不舍。两年来，尽管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她也从来没有把自己的心思告诉他，但她的心里时时刻刻都有高一的影子。即使是寒暑假，她也忘不了他的一举一动。现在眼看着要和他彻底分开，她怎么能做得到呢？她本不想逼他，她知道高一更想从事文学创作，枯槁的学术研究不是他的初衷，但如果不逼他一下，他就真的会离她而去，就算是自己以后能有一个幸福的生活，她也会忘不了他的。让她永远活在一个影子里，这是万万不能接受的。她相信，在高一的心里一定会有自己的位置，她不能妥协，不能放弃。她知道高一喜欢清静，知道那样时候，他一定会在教室里，因此才特地跑到教室，找了这样一个机会，把自己的心思向他表明。从高一的话语中，她看得出来，高一仍然没有下定决心，但她却想得很清楚，她一定会步步紧逼，决不放弃。人们都说，幸福是需要靠自己努力才能赢得的。这幸福中当然包括爱情，她没有理由放弃。哥哥在国庆节结婚了。作为meimei，她原本应该为他高兴，为他祝福，但看见爸爸mama发自内心地对嫂嫂好，她的心中却莫名其妙地有了一丝失落感。她因此深刻地懂得了，作为一个女孩子来说，能找到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人才是她真正的幸福。这种幸福是无可替代的。

    “决不放弃！”她在心里暗自发誓，随后便快步走回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