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风水杀人
接连两天,突如其来的两场冰雹袭击了金陵城。 要知道,现在还是三四月份的初春时节,即便金陵地处长江以南,气温相对较暖,也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下冰雹。 电视上、网络上、报纸上,不管是专家,还是草根,大家以自己的角度讨论着气候反常所产生的原因,以及其深远影响。 这两场冰雹当然不是段森搞出来的,真的只是气候反常而已。 可是因为这两场冰雹,“景泰集团”的老总方君何病了,卧床不起,整个人都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一般,嘴里念念叨叨个不停。 没有人听得懂他在说些什么,即便就是他的妻子陈若薇,都听不懂。 陈若薇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到底是怎么了,明明一个星期以前还好好的,股市受挫之后,突然就成了这个样子。 第二场冰雹之后,方君何说什么也不肯继续住在医院的病房,无奈之下,陈若薇只能把他送回了位于“翠城国际”六十八号的家里。 短短几天里,这原本稍显冷清的别墅却热闹极了。 因为,几乎所有金陵城的名医都聚集在这里,甚至还从燕京城里面专门请来了几位专家。可是,轮番诊治之后,不管是名医还是专家,都给出了相同的诊断结果——方总只是神经衰弱,身体上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神经衰弱显然算不得什么重症,可是方君何的身体状况,看起来却越来越糟糕。 有句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那些听闻了方总重病消息的商界或政界人士,络绎不绝地来到了“翠城国际”六十八号。 娇艳欲滴的鲜花、绿肥红瘦的水果、价格昂贵的补品,几乎从别墅的门口一路摆放至卧室,方君何于股市受挫时未能彰显的人脉,在这时候,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大家看到病床上面色憔悴的方君何,虽然脸上担忧、嘴里关切,然而心里,却不知有着怎样或悲或喜的想法。 没有人感觉到,来得人越多,人气越足,这别墅里面的温度,却似乎越阴冷。 从小出生于官宦世家一直深居简出的陈若薇,在这几天里面展现出了她不为人知的另外一面——无论来得是什么人,富豪也好,高官也罢,她总能以最为恰当的方式接待,说出口的话面面俱到却又不失分寸。 人们这才知道,方君何背后的这个女人,并不仅仅只是有背景那么简单,即便方君何真的去了,“景泰”这个商业帝国,也并不一定就会短时间内崩塌。 然而只有陈若薇自己心里明白,再坚强的表象,都无法消弭心中的脆弱与无助。 任何男主人突然倒下的家庭,都会有一段时间失去顶梁柱的阵痛。 她并不如别人看起来那般面面俱到,因为真正让她心力憔悴的问题,都出现在了外人根本看不到的地方。 大前天夜里,在这栋别墅里工作了近十年一直兢兢业业的刘妈,下楼梯的时候莫名其妙地摔了一跤,左小腿骨裂,如今已经住在了医院里。 前天中午,别墅院子的草丛里,突然钻出来了一条黑漆漆的蛇,把正在修剪草坪的老莫咬伤了。那蛇倒是没毒,不过,老莫却被吓得心梗发作,也住进了医院。 前天傍晚,一直没有出过什么问题的厨房,却鬼使神差地发生了煤气爆炸。那爆炸的规模真的不怎么大,起火还没十分钟就被扑灭了,但是,两位大师傅,却是一个被热油烫伤了左臂,另一个惊慌之下撞出了脑震荡。 昨天上午,小女儿的钢琴老师失足从二楼上摔了下来,当场昏迷。同一时间,司机小王被那位钢琴老师带下来的花盆直接砸中了脑袋,也是当场昏迷。 接二连三的,别墅里面有人出事,而且全部都是自己人。反倒是,那些登门拜访的商人或者政客,没有一个遇到意外状况。 难道这就是祸不单行么? 到了今天早上的时候,甚至已经有谣言传出,说是这“翠城国际”六十八号进来了不干不净的东西,所有与这别墅有关的人,都会遭殃。而且,别墅的主人方君何,就是被鬼上了身! 听到两个老佣躲在楼梯角落议论这谣言的时候,陈若薇怒了,一气之下,她让所有下人们都滚回了老家。 这座别墅内,除了依旧络绎不绝登门而来的访客,就只剩下了它真真正正的主人们。 或许是受了一生秉承唯物主义论的爷爷的影响,陈若薇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她不相信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更不相信什么牛鬼蛇神。从小到大,她白皙而修长的脖颈之前,也从来没有挂过什么佛、观音、护身符之类的东西。 于是,在书房里,当听完了丈夫的秘书Amy哭哭啼啼的那番说辞之后,她脸上露出的表情是冷笑。 “说吧,你来见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钱?房子?我知道,你和君何之间不是单纯的,说出你的目的,然后,永远从我的视线里消失。”陈若薇淡淡道。 “太太,我没有骗您,您一定要相信我!何总身上肯定沾染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不然他不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的。您给陇南邵大师打一个电话,就会明白的。”Amy声泪俱下道。 “呵呵,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眼泪么?我没有你想得那么愚蠢。Amy,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从前年的七月十三号到去年年底,你一直都在法国的一个小镇上呆着吧?那个小镇叫什么名字来着?噢,对,它叫沙西尼奥勒,听啊,多么美丽的名字。”陈若薇冷笑着,目光灼灼。 Amy一愣,神色之中闪过一丝慌乱,根本不敢直视陈若薇的眼睛。 “在沙西尼奥勒小镇,君何为你买了一栋特别漂亮的房子,房子周围,有大片大片风景绝美的农田,对吧?噢,还有,你们孩子的奶妈,好像是闽省人吧,来自一个名叫岭兜的小村子。是不是?” “太太,我……”Amy不知该如何解释,一咬牙,跪在了地上,央求道:“我有罪,我错了,我对不起您!但是,请您千万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君何的骨rou,我当然不会去伤害,我没有那么小气。但是,你现在可以滚了吗?”陈若薇说罢,冷哼一声,直接站起来拂袖而去。 书房内,Amy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 她来到这里,真的没有什么企图,所说得一切,都是为了能让方君何活下去。因为,只要方君何活着,安然无事,那么,她可以有任何的企图。 但是,方君何怎么可能活着?
他无时不刻地被各种光怪陆离却又恐怖无比的噩梦缠绕着,时而清醒,时而迷幻,时而恐惧,时而狂喜。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现实与梦境不停地切换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什么角落,以什么方式,那个女人就会诡异地出现。 她有时在笑,有时在哭,有时面目狰狞仿佛恶鬼,有时却又浓情似水温软如玉。或许前一刻还在你耳边柔柔的软语,下一刻,就已经獠牙毕露要饮你的血。 换做任何人,都无法在这样的状态下生存下去。 更何况,这整个“翠城国际”六十八号,已然聚集了越来越多的阴气。 夜幕降临的时候,方君何睁开了眼睛,或许是回光返照,他清醒了很长的时间。 看着房间内那明明华丽无比的一切,他却感觉一丝荒凉。 “吱呀”,房门开了,陈若薇走了进来,坐在床边。 两人互相望着对方,久久凝视。 “君何,你是不是感觉好些了?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陈若薇道。 “若薇,有人要害我。” “君何,医生都说了,你只是神经衰弱,没有人要害你。你乖乖的,好好躺着,一切有我。” “不,真的有人要害我。若薇,你赶快给陇南的邵大师打电话,他能救我!” 陈若薇蹙起了眉头,心里有了一丝荒唐的感觉,明明不愿相信,可是却又不忍拒绝。 “好,我这就去打电话。”她叹了口气,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丈夫那深陷的侧脸。 只是突然间,方君何就大叫了起来:“你不要碰我,你走,我求求你了,你走!” 陈若薇一愣,咬住嘴唇,收回了还未触及对方的手,站起身,往门口走去。 然而,方君何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骤然驻足。 “芸彤,我求求你了,你饶了我吧!我承认,是我杀了你,孩子也是我杀的,但是……” 但是什么? 陈若薇没有听进去。 因为她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顿时天旋地转,几乎就要倒下去。 芸彤,又是谁? 或者,还有谁? 陈若薇苦笑着,转回身来,远远看着方君何。 然后像突然做了什么重大决定般,绝美的脸上再也没有任何的表情,她一步一步,慢慢走回了床前。 …… 那个电话,陈若薇最后还是打了。 不过,她是在方君何死了之后打的。 这次来金陵的,不是邵衍德,而是邵四海。 邵四海只是远远地看了“翠城国际”六十八号一眼,然后,脸上便勃然变色。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便走,直奔机场飞回了陇南。 一直到十年以后,邵四海仙逝,邵衍德才终于被他父亲从邵家大院最深处的那间屋子里放了出来。 邵四海留给邵衍德的遗言只有八个字——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