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鬼东西
办完相关手续之后，段森将奶奶的遗体运到了五子顶那农家小院，他还存着最后一丝侥幸心里，寄希望于在那地底的不可知之地中，可以发生奇迹。 然而，结果却是令人失望的。 直到此时此刻，握着着奶奶已经完全冰冷的手，他终于无法抑制心中悲痛，无声痛哭起来。 谁能知道，早晨一别便是永别，出门前那“再见”两个字，竟是再也不见。 仿佛心中的山倾塌了一般，段森在那黑暗无尽的地宫之中呆坐了很久很久，往昔的记忆如汹涌的海水将他淹没，随之而来的，是绵长而痛彻心扉的怀念。 怀念她熬出得香喷喷的小米粥，怀念她在灯下一针一线纳鞋垫的场景，怀念那唠叨之中的nongnong慈爱，怀念每当自己犯错时她语重心长的谆谆教诲…… 太多太多，太浓太浓，太苦太苦。 同样，段森想起了不太久之前，自己在奶奶眉心看到的那抹青黑之色，于是心中更加内疚，更加自责。 诗人说，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 可是在此时此刻的段森看来，那最遥远的距离就是生与死。只有在天人相隔以后，才能真真切切感觉到什么是绝望，才会后知后觉地懂得珍惜。 真正痛苦的，或许不仅仅只是阴阳生死，而更是那点点滴滴的散落于每一天的生活碎片。当它们终于凝聚在一起扑面而来的时候，就像是深沉的高山让你喘不过气，也像尖锐的刀锋让你痛不欲生。 …… …… 从地底出来的时候，时间居然已经到了第二天早晨。 段森看了一下被设置静音的手机，这才发现，自己的电话已经被晓雯打爆了。 他叹了口气，拨了回去，电话一接通，晓雯略带焦急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段森，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一晚上都不接我电话？” “我奶奶昨天突然去世了。” “啊？！怎么会这样？段森，你现在在哪？我去见你。” “我现在还有一些事要办，等到晚上吧，我再打电话给你。还有，替我跟阿姨说声对不起，昨天接到电话以后，我就去了医院，没来得及跟她说一声。” “没事的，你别管我妈。段森，我现在很担心你，你还好吧？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 “不用担心我，也不用安慰我。我现在先去办事情，等晚上再联系吧。” “嗯，我等你。” 挂断之后，段森打了一个电话给司机。 上了那条细长台阶，等了没多久，银白色的帕萨特便出现在了视线中。 一打开车门，他却是愣了一下，因为驾驶座位置上，居然是那个熟悉的大光头。 老庞扭头看着段森，神色有些复杂，说道：“昨天的事情，我已经听司机说喽。段森，节哀顺变。” “嗯。” “这几天就不要上班了，休息一下，调整调整心情。” “嗯。” “你要去哪？我送你。” “我要回家。” 车子启动之后，段森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似乎想了很多，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良久的沉默之后，他突然开口道：“老庞，昨天晚上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啥子问题？” “到底是不是我把奶奶害死的。” 老庞一愣，皱眉道：“你不要想那么多。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的命啊，都是有定数的。我知道你心里非常难过，但是没有必要自寻烦恼。” “我不是自寻烦恼。老庞，你没有见过我奶奶，但是我可以告诉你，至少从面相上来看，她老人家应该是寿久事顺、颐养天年的命格。如果……”段森说着，竟然有些哽咽，顿了很久，才继续道：“如果，不是因为我做了一些事，恐怕，她老人家不会突然去世。” “那你做了啥子事嘛？” “我用风水杀过人。” “然后勒？” “这还不够么？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一旦使用了风水杀人这种手段，应该都是会有一些报应的吧？不管相师还是风水师，最害怕的，不就是那五弊三缺么？我想，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我奶奶才会毫无征兆地突然去世？” “如果是杀该杀之人，我认为，不会有什么果报。你小子，现在心理状态不稳定，胡思乱想是正常的，但是，不能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况且，自古以来，但凡是相师都不能自算，这自算不仅仅是指相师本人，还包括他周围的那些亲人、爱人、朋友。所以，你给你奶奶看得面相，或许根本就不准确。”老庞道。 不过，他虽然嘴上说得言之凿凿，然而事实上，为了防止段森继续自怨自艾，这番话却是半真半假。 其中，真的一部分是相师不能自算。而假的部分，便是一开始那句，用风水杀了该杀之人，不会有果报。 善恶终有报，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但是，所谓的报应，也应该是由老天来决定。 风水杀人，绝对是大忌中的大忌。 如果在去金陵之前，段森征求过老庞或者徐慎的意见，那么，两个老家伙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制止。 只是，现在再说“如果”二字，显然已经迟了。 段森并不知道老庞的深意，所以，脸上凝重而自责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不过，他还是说道：“我还是觉得，肯定有这方面的原因。另外，我奶奶的死，好像也有点蹊跷。在医院的时候，医生说她是死于急性肾脏衰竭，直接原因是过度出汗或者突然休克。她一个老人，平常又不会进行什么剧烈运动，家里也没什么重的体力活需要她去做，怎么可能会过度出汗呢？” “那就是突然休克。” “我也是这么觉得。所以，我现在想去查查看，到底她是因为身体原因而突然休克，还是另有它因。” “这才对嘛，想查尽管去查，不要把什么罪责都摊在自己身上。需要什么帮助，你尽管开口。” 说完之后，老庞的视线冷不丁地通过内后视镜落在了段森的脖颈之上。 也是巧了，段森此刻正闭着眼睛仰着脑袋靠在椅背上，他脖子上那几天前奶奶送的挂坠，正好被老庞看在了眼中。 老庞顿时一个刹车，浑身汗毛刹那间便竖了起来，惊疑不定道：“段森，你小子脖子上为啥子挂着那么一个鬼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