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离开之前
小萍是一个生长在大山里的姑娘，一年半前高中毕业以后，来到滨江市打工。一开始，她换了很多工作，不过从去年的九月份开始，便一直留在了这家名叫“生猛海鲜”的小餐馆，成为了一名端盘子的服务员。 对于海滨城市的新鲜感逐渐退去之后，剩下来的，只有日复一日看起来没有任何前途和未来的重复劳动。 在近一年的端盘子工作中，小翠还从来没遇见过像十号桌上那四个男人一样奇葩的食客。 首先，他们点了满满一大桌的海鲜，什么鲍鱼、龙虾应有尽有，反正是挑着贵得来，为此，小餐馆的老板还专门往对面的“君豪大酒店”后厨跑了好几趟，毕竟，低成本经营的小食铺，不可能随时准备着那些昂贵的新鲜食材。奇葩之处在于，海鲜上桌之后，那四个家伙却并没有怎么动筷子，而是一杯一杯地喝着酒。 其次，喝酒倒也算了，一边喝一边哭，一边哭又一边笑，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尤其是嗓门最洪亮的那个大胖子，一笑起来地动山摇的，仿佛要把这小平房的屋顶掀了去，吓得一干服务员们妹子们纷纷敬而远之。 第三，那四个人里面，有一个家伙的打扮看起来太怪异了一些，戴着个黑色的棒球帽，鼻子上还架副几乎遮住了半个脸的黑墨镜。从进门到现在，过去都快俩小时了，那墨镜就没见摘下来过，看样子，对方好像也不是个瞎子，难道，是某个大明星？或者逃犯？ 小翠靠在吧台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心里暗暗嘀咕着。 而在她的身后，“生猛海鲜”的老板兼大师傅刘麻子心里也打起了鼓。他看着计算器上那一千二百三十六的数字，皱了皱眉，又照着菜单比对了一遍，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小翠啊，你说，那几个家伙该不会是来吃霸王餐的吧？”刘麻子问道。 “我……我不知道啊。应该不会吧……”小翠道。 “什么叫应该不会？万一是呢？” “那怎么办呀？” 流氓子琢磨了一下，一咬牙，说道：“这样，你过去，问问他们还要不要点其它的什么菜。他们要是不点的话，你就拐弯抹角地说一下买单的事儿。要是点的话，正好咱们拖点时间。” “拖时间干嘛？” “你傻呀？瞅瞅那大胖子，没三五个男人能制得住么？你帮我争取点时间，我现在去派出所跟老王打声招呼。” “报……报警不合适吧？” “谁说要报警了？我就拉老王过来喝两杯，顺便以防万一！”说完之后，刘麻子一路小跑，出了门。 而小翠呢，则是犹豫了好半天，然后才硬着头皮走到了那奇葩四人组的餐桌前。 十分钟后，刘麻子戴着一个五十岁左右肤色黝黑的警察回到了小餐馆，不过刚一进门，他就愣住了。 左右一看，刘麻子赶紧招手把小翠叫到了近前，问道：“什么情况？人呢？” “走了呀。” “你怎么搞得？不是说让你稳住他们吗？”刘麻子瞪眼道。 “人家买了单之后离开的，我总不能死缠烂打地不让人家走吧……”小翠解释了一句，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身忙去了。 面无表情当然是装出来的，事实上，心里早就乐开花了，隔着裤子摸了摸口袋里那厚厚的一叠钞票，她琢磨着，自己换手机的计划，恐怕要提前了。 人生第一次收到小费，好像突然间，生活就重新有了希望！ …… …… 从“生猛海鲜”离开之后，段森一个人在这座他熟悉的城市走了很久很久，如幽灵一般，带着失落、眷恋与不舍。 车辆穿梭，霓虹闪烁，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 儿时记忆中那座安宁沉静的海滨小城如今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它也不能免俗地成为了不夜城。 借着这夜幕的遮掩，段森回到了他的那个家。 推开门的一刹那，迎面扑来的是潮湿而发霉的气味，许久都未曾打扫，想必，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已经落满灰尘了吧。 他没有开灯，静静地站立了很久，一声叹息之后，拿了自己想要拿的东西，锁门离开了。 走到小巷子口，那辆熟悉的银白色帕萨特早就已经等在了路边，段森上车之后，看了看驾驶座上的老庞，两人相视一笑。 “没死就好啊……接下来有啥子计划？”老庞问道。 “先出国待一段时间吧。” “去哪里？” “洛杉矶。” “可以。到了那边，记得联系我，有啥子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嗯。”段森点点头，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张银行卡，放在了老庞的腿上：“我有一件事情，想要麻烦你。” 老庞一愣：“啥子事情？” “这两张卡，一张里面应该还有九十万左右，另外一张，有整整五十万，是我从胖子那里借来的。这两张卡给你，至于我需要你帮的忙，是这样的……”段森说着，脑海里不禁浮现出自己在回到滨江市区后，看到的那幅揪心的画面。 听完之后，老庞叹了口气，把银行卡扔还给了段森，有些不悦地开口道：“你小子，看不起我？帮忙就帮忙嘛，还跟我算得这么清楚，就过分喽！” 段森苦笑，把银行卡又递了回去，说道：“这跟看不看得起你没有任何关系。老庞，我欠下的，只能由我自己来还，不然的话，我心里不舒服。” “可是……” “别跟我争了，你要是不愿意，我让胖子去办这件事。” “唉，好好好，我愿意还不行嘛！”老庞白了段森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收起了那两张卡。 段森这才会心地笑了，视线转移到了窗外，恋恋不舍地看着外面那道驰而过的灯火霓虹。 半个小时之后，车子停在了老庞位于市南区的一处房产之前。 洗了一个热水澡，躺在床上之后，段森久久都无法睡去。 又是一个辗转难眠夜晚。 翻来覆去，他心里不停地纠结着一个问题：见，还是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