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退一步海阔天空
从最开始的一文不名到现在的家财万贯，卢本清用去了大半生的时间。他经历过了从富到穷再到富的跌宕起伏，比一般人更懂得也更知道珍惜，这珍惜不仅仅在于他如今来之不易的财富和地位，更在于那隐藏在心底的大秘密。 这其实是一个很微妙如灯下黑一般的心理小把戏，因为任何一个人，即便是那些富可敌国的大富豪，在从拍卖行拍得昂贵而稀有的钧瓷之后，也绝对不可能会舍得将其打碎，相反，他们会竭尽所能地好好收藏且加之保护。 从第一件自己亲手烧制而出的仿钧瓷被卖出去以后，一直到现在，近五十年过去了，还没有发生过任何一次例外。 这秘密一直被卢本清藏在心底，一切都顺风顺水得以至于他自己都快忘记了，甚至就连身边那些一起打拼的老伙计，都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这秘密。那些人只知道卢老大的东西是假的，但是，却不清楚它们到底假在哪里。 当只属于一个人的时候，秘密可以被称之为秘密，但是，当那秘密被另外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知晓之后，它就骤然之间成为了心结。 这心结如果无法解开，那么，足以将卢本清搞得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洗黑钱，这只是他事业的一部分而已，是在积累下足够多的财富之后，卢本清通过自己的人脉和势力强行打开的一条赚钱之路。然而在此之前，他的财富积累，全部来源于那些可以以假乱真的瓷器。 与此同时，洗黑钱也只不过是他的财富滚雪球的一种借力而已，那些在对冲交易过程中同样被炒高价值的仿钧瓷，会被分散于世界各地再次进入拍卖行，然后卖出更高的价格。 一点一点，当财富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只需要保持良好的运作，用钱来生钱，这就足够了。从十年前开始，为了控制市场的饥饿程度，将那些钧瓷的价值炒得更高，卢本清还刻意关掉了他烧制瓷器的那间小屋子。 这就是为什么，卢本清愿意付出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近千万美元的代价，来收买段森的原因。 因为相比于自己那庞大的资产，这价值近千万美元的股份，只不过是毛毛雨而已。与此同时，他也不敢和段森撕破脸皮，因为，他不确定，除了段森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知晓这一秘密。 既然不敢与对方为敌，那么，只能伸出友谊的橄榄枝。 就在卢本清神色一黯的同时，段森已经将手中的那枚碎瓷片放在了桌面上，说道：“卢老先生，这枚瓷片上面，留有几个藏青色的小字。这些字，恐怕你应该不陌生吧……” 卢本清没有接话，只是叹了口气，伸手拿起那枚瓷片，微微眯眼，目光落在了那几个小字上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们能被烧制于瓶子内部，这是一种比仿制钧瓷更为高妙的工艺手法。如今的世界上，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包括卢本清在内，不超过一手之数。 那几个藏青色的小字以类似于印章的方式排列呈现，正中间是一个篆体的“卢”字，因为其造型奇特，所以在一开始看到的时候，段森才会将其误认为是图案。 在“卢”字的周围，围着更微小更细密的半圈字，那是一个日期——这枚瓶子烧制而成的日期。最要命的是，那一圈微小而细密的日期，是以阿拉伯数字的方式呈现而出的…… 这就是卢本清的恶作剧，他在欺蒙世人的同时，又因为那目空一切的骄傲和自大，留了这么一条小尾巴在自己的杰作之内。 毫无疑问，那些仿钧瓷给卢本清送来了无数的钞票，但与此同时，又给他带来了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强大的满足感。 只是，很可惜，在瞒天过海近五十年之后，这条恶作剧的小尾巴，被段森给抓到了。 段森继续道：“那几个小字里面写了一个日期，是一九六三年七月十六号，我猜测，那应该是这枚瓶子被烧制成功的日期吧。虽然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但是，不过也才五十三年多一点而已，无论如何，它也不能算是一件古董www.shukeba.com。” “这是我烧制的第一枚仿钧窑的瓷器，而一九六三年七月十六号，不仅仅是这枚瓶子烧制而成的时间，也是卢某人二十一岁的生日。”卢本清说着，又叹了一口气，慢慢抬起头来，看向段森：“如今，我已经七十四岁了，半截身子入土，我不想晚节不保……所以，这一次，我选择退一步海阔天空。木小友，只要你愿意帮我保守秘密，这间拍卖行那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便是你的。” 说完之后，卢本清从口袋中摸出一支钢笔，拿过那张写着转让协议的纸，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推到了段森面前。 段森稍微犹豫了一下，说实话，这种突然就拥有巨额财富的感觉，让他的脑子有点发蒙，以至于下意识地不敢相信。但是，他也只是犹豫了十几秒钟而已，然后，便在那张股权转让协议上写下了“木林”二字。 “明天，我的私人律师会过来找你，把这次股权转让的后续cao作完成。”卢本清道。 “嗯。”段森点点头，说道：“还有，我希望你可以信守承诺，以后，洗钱那些东西，不要再牵扯到穆海。” “你且放心，后续我会逐渐把我的人从穆海撤出来，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什么问题？”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这秘密的？”卢本清问道。 段森耸肩笑了笑，说道：“不好意思，这是我自己的秘密，所以，无可奉告。” “也罢，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就不问了。只是，木小友，抛开其他因素不谈，我对你这个人还是很感兴趣的，不知道，咱们可不可以做朋友？如果有时间的话，你可以去我那里喝喝茶，钓钓鱼。” “只要你不整天想着要我的脑袋……朋友，自然是可以做的。” “一言为定！改天，我派车来接你，去我那卢园坐一坐。” 说完之后，卢本清抱了抱拳，然后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