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僰人太子爷
新鲜出炉的开派宗师和首席弟子们还没有正式宣布上山修行，就在下山路上碰到了不平事，两伙人在村外的山林里对峙了起来，一边儿是当地人口最多、势力最大的僰人打扮，领头的是个青年，约莫二十几岁年纪，身后还跟着几个跟班，看上去孔武有力，想来这青年应当是僰人中的重要人物才对，另一边儿嘛，就很面熟了，尤其是这种讨厌的腔调，更是熟到不能再熟。 “你说这把剑是你的，我还说是我的呢……对不对……你叫他一声他能答应么……嗯？分明是你个异族小贱种偷盗了我的宝剑，若你快快还来便罢，否则你家常二少爷定当禀明县尊，将你那强盗窝子给一锅端了。”不错，这位正是暌违已久，风格依旧的常二少爷英华先生，只看他带着十来个从人可算是壮了胆了，在路中央神气活现，跟身后的糙货汉子们一唱一和，演车匪路霸演的颇为传神。 “这把剑已在我族传承几代，我佩戴也已有数年，怎就变成你的了，还请不要胡搅蛮缠，速速让开道路，否则，我哈洛也绝不是吃素的。”这边儿的青年看上去身份也不简单，脾气更不算太好，但是终归有理有据，连脏字儿都不曾吐露，跟常二少爷的痞赖德行完全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画风，看他不想要跟常二少爷纠缠的模样，应该是有要事在身。 “传承已有好几代了呀……”英华先生的眼睛更亮了，眼睛贼溜溜地往宝剑上面瞟去，贪婪意味儿一览无余，“咳咳……不行，你家的传承，搞不好就是我家祖辈遗失了，让你家祖辈给捡走了，现在既然我发现了这个秘密，自然应该物归原主，快快还来，佟教头，你们把这几个贼子的后人，给我围上，一个都不能放走了。聋了啊你，还不快着点儿，弄丢了我家祖祖辈辈的宝剑，你担待的起嘛……”常二少爷的巧取豪夺大法是如此的震人心魄，让他身后的佟教头都有些恍惚，感觉做人的底线不应该这么低下，这么残破才是。 在英华先生的连番催促之下，如梦初醒的佟教头看自家二少爷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些敬畏，赶快cao起家伙事儿吆喝着就把哈洛几个人围了起来，场面与林卓家门口的惨案何其相似。只是这位哈洛先生好像也不是好惹的，跟他身后的几位一点儿都不受常二少爷气势的影响，不慌不忙，背靠背掣剑拔刀在手，一副准备拼命的架势。 “嗯？你们……好，你们这些土蛮子……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家常二少爷这次就让你们见见血……佟教头……” “我道是谁在这里拦路逞凶，却原来是常二少爷在行云布雨啊，几日不见，常二少爷风采一如往昔，真是可喜可贺。”眼见常家的混不吝被逼在墙角就要凶性大作，林卓不得不走出来，而且他走出来的很有艺术，反正耿大力兄弟是正好把旗下精锐尽出，已然变成光杆司令的常二少爷夹在中间。 “林卓，你……你这是要……要干什么？”本两个黑乎乎的彪形大汉夹在中间，饶是常二少爷久经风月，口味更是驳杂，生冷不忌，也有些菊花微紧。 “二少爷，有道是有理行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我看二位纠缠宝剑归属，且攸关常二少爷祖辈风采，林卓提个建议，二位看可否行得通，如何？”林卓在这里慢悠悠的说着话儿，甚至还很有风度地向常二少爷露出一个很普世很耶稣的笑容。 那边的佟教头可不能忍，眼见得自己刚刚树立的偶像像一只鸡仔儿一样被残暴地夹在两只黑熊中间，让他看得心如刀绞，莫不是要变成向日葵？ “林卓，你放肆……休得伤了我家少爷……”急切之下，就一跃而起纵刀而下攻击林卓，也许是情之所至给了他无穷的力量，这虎虎生风的一刀显得雷霆万钧，目标就是林卓的一颗天地锦绣的大好头颅。 刀光闪过，兵刃相交的清脆鸣叫声响起，却是两把剑几乎同时击中了意欲逞凶的死亡之刀，两把剑来意凶猛，力道雄浑，把个佟教头凌空丢翻在地，仔细看时，一把是耿大力从常二少爷手中夺得的兵器，他见林卓处境凶险，自然毫不吝惜的拿来当柴火棍使使，另一把则出自哈洛之手，先前还被他珍之重之的宝剑也是毫不犹豫丢了出来，看这个力道，并不比耿大力的小，显然也是一个资深的练家子。 两把剑完成使命之后去势略减，交错而过，在林卓左右前方约一米处，斜斜插入路面。 刀来剑往，佟教头兔起鹘落，也都只是转眼间的事情，见这些蛮狠之徒如此胆大包天，林卓眼里闪过一丝煞气，清秀俊朗的脸庞也不再有笑容。 那边的哈洛在丢出宝剑之后，就腾空一脚踢翻一个武士，夺得兵器，大吼一声，“给我砍翻他们”，就扬刀而上给刚刚被踹倒在地的倒霉鬼狠狠一刀，身后的僰人勇士自然相继暴起砍人，常家门面光鲜的一秃噜武士们瞬间被打懵了，好几个人挂彩见红，倒在地上呻吟。 林卓这时候也看出别人僰人汉子本来就不需要自家救助的，但是既然咱林卓大公子做好事讨人情开了个头儿，怎能让他丢出一把宝剑就还清呢，岂不是太过吃亏？ 嗯，林卓大公子的逻辑向来如此，有一种凌乱美，还有一把羞耻的黑算盘在其中熠熠闪光。 只不过林卓大公子不是那种谋算万千毫无动作的瘸腿军师，他是很有行动力的，但是限于身手，他自然不可能亲自上前线。 只见他宽袖一拂，身姿一转，端的风姿万千。 只见他随手就将看得目瞪口呆如同一只瘟鸡的常二少爷英华先生擒拿在手，口中还念念有词，“快些去帮忙，多砍翻几个，不要弄死。” 跟他配合了整个童年和青春期的耿大力兄弟当即发作，拎起家伙事儿就冲将上去，对那些已然支持不住的常家狗腿子予以背后一击，大刀翻滚之下，又有好几条汉子只能在地上叫春了，这还不算，耿大力兄弟俩为了完成林卓交代的“多砍翻几个”的任务，连僰人勇士正在经手或者即将得手的也统统不放过，哪怕已然躺倒在地的，他们也要冲上去补上属于他们兄弟俩的温柔一刀。 这幅场景，看得打出霹雳一击拉开反攻大幕后就已经袖手而立，只让手下人打扫战场的哈洛，眼皮子直抽抽。“这些汉人冒出来的时候刚好捡漏抓软柿子直捣黄龙，见到压倒性优势了非但不掠阵观战，反而迫不及待上前抢人头，真真是……智计过人、勇武过人，连无耻程度都过人，端的不是凡品。” “多谢几位仗义援手，哈洛铭感在心，敢问几位壮士高姓大名，哈洛必有重谢。”显然，这位哈洛先生倒不是有道德洁癖的刻薄之辈，对耿大力两人的举动虽然不赞同，也无恶感，但是这位僰人的重要人物也不打算轻易留下人情，试探着打算给个仨瓜俩枣的了账。 “哈哈哈，这位小哥多礼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侠义本分，切不可介怀，再说，各位武艺高强，即便没有我等插手，些许地痞无赖，也无法动得你们分毫。小哥不要怪我们多事就好。哈哈哈……”林卓仰天长啸几声，影帝技能发动，瞬间变成了豪情满满的侠之大者，气概豪迈，连刚刚的耿大力两人的小动作也一并认下，显得襟怀磊落。 果然，林卓的演技还是值得信赖的，这个时候的僰人小伙儿就正好吃这一套，你要是跟他文绉绉的之乎者也，搞不好只会加剧他的疑心。 这不，哈洛见到林卓的做派，尤其是听到林卓自承多事，他的警惕之意就彻底放下了，还多了一些赧然，颇有些为自己的多疑而羞愧的意思。 “哈哈哈……”哈洛也是仰天长啸作为开场白，大概这是武林人士的通用语言，“岂敢岂敢，几位肯出手相助，就是一份情谊，哈洛怎敢轻忽。出门在外，且有要务在身，哈洛不得不谨慎行事，还请诸位莫怪。在下哈洛，乃是九丝城人士，家父哈朴，正是方圆八百里僰人的族长。”见对方值得信任，哈洛也就将身份和盘托出，顺带认下了援手之情，直爽性情可见一斑。 “原来竟是少族长当面，林卓多有失礼，在下乃一介文士，侥幸过得府试，名叫林卓，世居此地，乃是这位常二少爷府上佃农，这两位是我幼年至交，耿大力、耿二力兄弟。”哈洛的身份让林卓这位半仙儿也出乎意料，不觉多了些郑重，川南的僰人，日后可是有一场大戏要上演的呐，耿大力兄弟也跟着似模似样的行礼作揖，算是彼此认识。 “哦？”听得林卓说是这位瘟鸡常二少爷府上的佃农，哈洛非但没有有所轻视，反倒是更加动容，“兄弟如此仗义，担着干系为我解围，哈洛都记在心里。只是此番势必会对兄弟日后行止诸多不利，兄弟足智多谋，不知道可有办法化解，能用得着哈洛的，就请兄弟交代一声，哈洛绝无二话。”少族长先生感动之下，对林卓直接以兄弟相称，也不拽文了，还许下了赴汤蹈火一般的诺言。看他身后僰人勇士们理所当然的神色，显然他们并不认为自家少族长缺了根筋。 “素闻贵族行走山林，纵横河湖，鸟兽辟易，鱼鲸不扰，乃是天地之间壮美之极者。”额，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在大明说文言文是拍常地主马屁，林卓童鞋拽文言文拍马屁的恶习算是积累下来了，大帽子一顶叠着一顶，往哈洛头上席卷而去。 “然而，除却贵族得天独厚之外，却也需借助外力，汲取草木之灵，杂糅药石之功，辅之以水火之能，能得收放自如之毒……此毒发作时全身奇痒，肌肤次第溃烂，皮rou片片脱落，惨绝人寰，僰人神乎其技啊。想来，若是以此物……”林卓像是在作诗一样吟咏着僰人的情cao，额，和毒药，渐渐阴森的语调，让人毛骨悚然至极，却突然话锋一转，眼神凌厉的射向地上的瘟鸡常二少爷。 瞬间像是按了某个按钮一样，瘟鸡常二少爷尖利的嚎叫一声，浑身的rou有秩序的一哆嗦，再哆嗦，抖成了美丽的rou做的呼啦圈，张大嘴巴，神色惊恐已极，但是就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哈洛前面还被林卓赞颂得浑身发麻，嘴角却止不住的往上面翘了又翘，委实是个实诚小伙儿，但是听到林卓说起毒药一节，他也略微有些瞠目结舌，皱眉苦思片刻，仍旧不得其解。 与林卓配合出佳偶天成大法的耿大力见常二少爷被林卓吓得屁滚尿流，无暇他顾，不动声色地在哈洛耳边叨咕几句，哈洛闻言，神色微诧，但是马上整理脸部肌rou，配合作出一副猫头鹰般的阴险凶厉模样。 “你们莫要放肆，信不信咱家老爷带人把你们斩尽杀绝。”佟教头终归情深难舍，拖着被哈洛砍伤的大腿和被耿二力砍伤的后背匍匐而来，似是要上演一出单骑救主的折子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