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初生牛犊不怕虎
常家大宅，数十只火把在庭院里熊熊燃烧，大门小户全数洞开，不停的有人进进出出，常地主站在庭院里来回踱步，紧张焦虑之情溢于言表，他不停对前来汇报的下人们发号施令，后院里也是人声鼎沸，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能闹那么大动静的，想来也只有地主婆了。常地主侧后方站着几个中年汉子，穿着绫罗绸缎，却毫无富贵气度，典型的穿上龙袍不像个太子，其中有个虬髯汉子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肌rou的隆起，他们中有的跟常地主一样很是紧张，有的却是一脸无所谓，甚而眼中还不时飘过丝丝嘲讽。 “二少爷回来了……二少爷回来了……”门外骤然响起了响亮的叫喊声，像是被阉割了的叫驴，尖锐而又高亢。 “嗯，二少爷在哪里……”常地主慌不迭的冲出门来，一眼就看到了披头散发的常二少爷，忙即扑上去嘘寒问暖，后院里哀嚎的地主婆也连滚带爬的跑出来搂住常二少爷就是一阵“心肝儿啊宝贝儿啊rourou啊”之类的呼喊，常二少爷也是满心委屈，跟着一起嚎叫了起来，常家大宅门口的哭叫声，就像是一口气死了十来个壮汉那么惨烈。 “哪个杀千刀的把你打成这样……”地主婆把儿子的脸捧起来才发现上面丰富多彩，而且满身都是泥污，衣服上还有许多血渍，顿时就不干了。 “英华我儿，告诉爹爹，是何人行凶？跟你一起出去的佟教头和黄护……护院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常地主果然是做大事的，就算是儿子被打成那个死德性，还是轻描淡写问一句，随即就关注起了另两位更重要的基友。 “常老爷，林卓有礼了……咳咳……”林卓脸色煞白，气息奄奄的对着常老爷打招呼。 “哦，原来卓哥儿也在啊，家门不幸，让卓哥儿见笑了……”不知道为什么，常老爷看到林卓，尤其是他那双亮晶晶的双眼就觉得不舒服，更别说看上去很浪的身段儿和姿色了。这个当口儿林卓出现在自家大门前，不由得老常不警惕。 他大袖一挥，像是施展了镇元子大仙的袖里乾坤一般，门口本来密密麻麻蹲着的精壮男子们就都呼啦啦消失无踪。 “看卓哥儿几人的情状，似乎也受了不轻的伤啊……” 两个人的交流从常老爷比较谨慎的试探开始，伴随着林卓似是而非的演绎，还有常二少爷哭天抢地发自内心的悲愤，一幕幕惨剧活灵活现的出现在常老爷面前。 佟教头和黄护院互相看不对眼，沿路口角不断，尤其是佟教头攻击了山东来的什么人，还嘲笑他们是寄生虫，惹得黄护院大怒，两人缠斗在一起，随行的护卫们都各自卷入，最终黄护院占得上风，威逼佟教头磕头赔罪，佟教头抵死不从，口口声声忠于常老爷忠于二少爷，恼怒之下黄护院就想要把常二少爷也控制住，佟教头护主心切身死，黄护院为掩盖恶行，想要对常二少爷下手，林卓三人巧遇之下，把常二少爷救出，几个人合力把骄狂的黄护院弄死，才算是脱身回府。 为了避免老jian巨猾的常地主起疑，林卓的解说有气无力、断断续续的，而且语焉不详，但是好在他有一个好搭档，每到关键时刻，常二少爷都会条件反射一般跳出来做些补充，好在林卓一开始的人设非常稳妥，黄雏菊的凶残和佟教头的忠心，还有他们两个之间的明争暗斗，常老爷都是知之甚深，再加上为了防止宝贝儿子不小心泄露天机，老头儿还要煞费苦心的各种圆谎接盘，倒也未曾起疑。 “哎……家门不幸啊，此番多亏了卓哥儿出手，若是不然……我常铭恐怕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快快请进，府里详谈……”常地主赶紧朝着林卓致谢，连连招呼人请林卓三人登堂入室，把倒霉的英华先生抬进家门。 常家灯火辉煌的厅堂里，林卓在一把闪烁着幽幽黑光的椅子上落座，自有模样俏丽的小丫头前来端茶送水，林卓的双眼不停游走，把厅堂里的字画、瓷器还有桌椅都看了一遍，眼睛里显露出一览无遗的羡慕。 这个表现，让常地主心中不免得意，管你什么风流少年，你能挣下老夫这些家业么，不能！有生之年你能住进这样的深宅大院么？不能！ 然而事实上，林卓确实在细细打量这些家具陈设，毕竟咱也是立志要做地主阶级的人，提前感受一下大明士绅家庭的硬件氛围，很有必要。 “倒是多亏了卓哥儿……”常地主得意完了，再度接上话茬道谢。 “些许小事，不足挂齿，不过那黄护院武艺虽然出众，看家护院想来很是得力，但是毕竟是外乡人，不足为信，此番变起肘腋，实在是一大教训，常老爷还请早做打算，肃清家门。”林卓带着诚挚的神色给常老爷提出了建议。 不料这话恰巧被即将进门的那个肌rou隆起的汉子听到，他神色蓦地一紧，很是凶狠的瞪了林卓一眼。 “啊呀……”林卓受惊不小，顿时从椅子上出溜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常老爷门下，果然藏龙卧虎……”因为漏了怯，林卓还在努力的找借口给自己挽回尴尬。 “……咳咳……卓哥儿说笑了，家人无状，还请卓哥儿莫要往心里去。”常老爷听林卓大大咧咧的提建议，面对中年汉子的死亡之瞪技能一点儿反应能力也无，对林卓的信任更多了一层，话语间也亲切了许多，毕竟人家救了自己的怂包儿子。“你进来干什么，还不速速去找回安排出去的护院家丁，出去出去……” “无妨，无妨……额，此间事了，二少爷也平安返家，林卓就此告辞。”林卓说完，微一拱手，却没有急着迈步。 “常老爷，林卓有个不情之请，那个，黄护院身死，想来他的同乡之人不会善罢甘休……”常地主听到这里眉头一拧。 “可否请常老爷代为转圜，林卓并无意与任何人为敌，不管是不是外乡人，额……”林卓有些尴尬，常老爷却是听懂了，原来这小子是不是在暗示什么，只是在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顿时口气一松。 “卓哥儿莫要忧虑，你此番救下了我儿，我必然保你无事，家里人多口杂，确实需要一番清理了。”常地主做出了承诺，而且还有深层次的意思。 他以为林卓这个胆小如鼠的毛头小子完全不懂，但是林卓却很懂，而且这恰恰就是林卓的目的。只有让常地主自己阵脚不稳，内部争斗不休，他把枪口指向外边儿的可能性才最小，咱们非常惜命的林卓大公子才能相对安全一些。当然，还有另外一层，不管老常想要做点儿什么，把他的发动时间尽量往后拖一拖，搞不好，到时候，咱们林大公子要是有点儿权势了，还可以手到擒来的立上一功。 “还有一事，卓哥儿才华横溢、文名素著，想来是有志于科场，我过段时间要去一趟叙府城，拜见同知许翰大人，卓哥儿可与我同行，届时引荐一番，想来对卓哥儿科考大有好处。”常地主说这话也不知道亏不亏心，还文名素著，在这个小镇里，林卓童生的文名只是拿来开玩笑的好不？不过，老常这个姿态，应当是给自己救他儿子的回报。 可是，这个补偿，林卓委实不敢要啊，通过这位胸怀大志的反革命头子，去结实一个很可能跟反革命有勾结的高级官员，这画面，太美了，林卓绝对不敢看。 “常老爷的好意，林卓心领了，只是林卓素来体弱，此番又有伤在身，恐怕无缘拜会同知大人了……”说到后面，林卓的小脸儿上全都是赤果果的惋惜和遗憾，还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常老爷，像是很想要让他推迟几日再启程似的。 “唔……如此，委实不凑巧，我到叙府另有要事，却是不便更改行程。也罢，只能留待来日了，卓哥儿这伤势也不轻……来人，拿些金疮药、滋补品出来……”常地主好像是确实有些为难，读懂了林卓柔情似水的期待，还是不能满足他，只好用一些阿堵物来搪塞。 “额……也好，也好，也只好如此了。多谢常老爷，林卓却之不恭了……”林卓带着满脸的遗憾接过了一个颇有些重量的大提箱，本着东西多了没好货的朴素伦理，林卓本能的觉得可能被忽悠了，尤其是递过来大提箱的，乃是横竖正方形的地主婆，这种不妙的预感更加强烈。 拎着大提箱，林卓三人告辞而去，就是不知道今晚的常家大宅里，会上演怎样的戏码？林卓回望灯火通明绵延甚广的常家大宅，很文艺的呻吟着，回首向来萧瑟处，哪管他洪水滔天。 回到家里，安抚了担忧不已的两家大人，娘亲看到林卓挂彩，少不得抱在怀里一阵心疼呵护，从这一点，不管是自家娘亲，还是地主婆，天下的母亲大概毫无二致，把遇到的事情轻描淡写再轻描淡写的含糊过去，才开始检视今天费尽心机的收成，然而，事实证明，林卓这次是以君子之心度了悍妇之腹，大提箱里面，还是颇有些好东西，最显眼的就是几株傲骨嶙峋的山参了，当然，就是个头小了点儿，应该是某个大山参的组成部分，其余倒是些常见的补品，还有两只褪了毛的老母鸡，估计它们是分量最重也最廉价的了，不过娘亲却是很满意，她正愁着怎么给儿子好好补补呢，看着老母鸡，清秀白皙的脸颊都笑开了花。 林卓深深凝视了自家老爹一眼，陷入了一些类似爱情的思索之中，这种货色，在前世必然是**丝炮灰一样的角色模板，连备胎估计都很难当得上，到底是怎么把娘亲泡到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