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和清漪有个约会
秀才楼的闹剧因为县令何举的意外干预无疾而终，但是林卓的一番做作也没有白费，至少他在关键时刻硬了起来，而且硬得很漂亮，不管是身段还是唱腔或者是台本，都是可歌可泣的，因此接风宴上，大家少不得群情激奋，要跟林卓痛饮三百杯。 跳的最高的仍旧是金凫，这厮酒量甚宏，就算是帮林卓挡了不少酒，也还是面不改色心不跳，还不停主动起衅，找人捉对儿厮杀，不少人在他的强攻之下含恨倒下。 李路倒是一如既往的沉稳，不主动喝酒，有人致意也是大家意思意思“抿一口”的温吞样儿，高士进酒量不行，酒品也够呛，几杯之后，就搂着林卓的脖子，不停的念叨着什么，只听清了“所为何来”一句，其余倒是语焉不详，想来在醉梦之中这厮仍旧不改话唠的本色。 可能是被林卓激动了衷肠，出身贫寒的几位同窗联袂敬酒，连称“相见恨晚”，宴席上气氛热烈起来，几个叔叔辈的人物都聊发少年狂，纷纷对林卓举杯祝酒，连道仰慕。 坐中心曲谁最多，县令侄子菊花残。 林卓看到往日动辄哈哈大笑的何凌这个时候在强颜欢笑，屁股在凳子上磨来磨去，不由得心中哂然，这些富贵公子哥儿啊，说他们没节cao，一点儿没错，他们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但是说他们没坚持却不对，至少要让他主动向地位比自己低的人低头敬酒，那是比杀了他都难，哪怕他确实真的想这么做。哎，还得哄小孩儿似的，真是别扭啊。 好在他遇到了林卓，是个直爽男子，是个知冷知热的男人，果断拎起酒杯，提枪就上，“何公子，今日有幸得见何大人尊范，果然一脉相承，家教渊源，何公子日后必当青出于蓝，林卓敬你一杯。” “啊……卓哥儿多礼了，咱们兄弟，不那么外道，今后就叫我凌哥儿好了，卓哥儿有大才，必然前途无量，来，咱们共饮一杯。”何凌假装很忙的样子，然后抽空儿跟林卓干了一杯，很豪爽，很四海。 见林卓主动敬了酒，尚且清醒的同仁们，也都依次跟这位何公子干了一杯，场面算是彻底打开了，何凌的奇诡笑声也重出江湖。 “诸位兄台，诸位，……弟兄们。”金凫似乎又有什么伟论不吐不快，换着花样大声疾呼想要控场，奈何人心易散，现在大家都已经酒酣耳热，钱也是你金凫来付，自然响应者寥寥。 “想去清池苑的给我安静下来……”林卓看金凫黯然神伤，不由得帮了他一个小忙。 果然，听到林卓这霹雳一声响，雅间内针落可闻，大家都目光炯炯的瞪着新出炉的带头大哥，显然都十分意动。连已然醉倒的都又原地复活了好几个，显然是老于酒场的人士，用这等下作的躲酒伎俩，我们这等酒桌壮士必然深呸之。 “咳咳，卓哥儿所言，甚和我心。我有个内幕消息，听闻清池苑的清漪姑娘，最近口味有变，不再考校诗词，转而喜好俗曲唱腔，我等大有机会啊……”金凫满脸yin邪，口水的滴答响声震耳欲聋。 “那清漪姑娘乃是清倌人，即便通过考校也不外乎入幕手谈或者聊聊风月，委实无趣……”这位应该是个rou食动物，只对某种传统的运动感兴趣。 “大煞风景……” “暴殄天物……” 果然群众中的正义力量还是占据了主流的，不过是不是出自真心就不一定了，反正林卓听到了刚刚带头批判的李路咽了一口大大的口水。 “且慢且慢。”林卓有些不淡定了，“依你们的意思，前段时日清漪姑娘是在考校诗词？” “正是，想我戎县偏僻小城，哪里会有人懂诗词，故而那清漪姑娘一无所获……不知是何等芳心寂寥呢……哈哈哈”这是何凌猥亵的回复，额，很自然而然的回复。 林卓依次斜着眼睛瞥了在座的同窗几眼，你们真是坑爹啊，人家考校诗词，普通老百姓可以说不懂，你们是读书人啊，是考了府试的童生啊，怎么着也能凑合一篇吧，居然无能的那么理所当然，真是鄙夷之。 “咳咳……”受不了林卓的眼神，李路跳出来了，他今天话算是比较多的，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话题打动了他冰封的内心，“卓哥儿有所不知，那清漪姑娘却非凡品，我等也曾勉力一试，奈何不得佳人垂青，只能铩羽而归……” “就是就是，要是卓哥儿早来几个月，就能为我戎县读书人出这一口恶气……” “恨卓哥儿不早来几月啊……” 看人民群众这个反应，林卓一边为自己的威望和才学折服了许多人，才子的名号初步奠基感到高兴，一边能想象到当时这些人肯定是前赴后继、不屈不挠的尝试了N多次，要不然，也不会如此痛彻心扉。 “不如今晚，我等就前去教导教导那清漪小女子？” “所言极是，如果金凫兄台所言不虚，仅论山歌俗曲，倒也不一定会让卓哥儿专美于前……”无论老中青，大家都开始躁动了起来，有个爷爷辈儿的也舔着酡红的树皮脸叫嚣着要去一展才情。 这且不提，李路用很期待的眼神望着本尊是什么意思，我又不搞基？话说你都有两个孩子了，还表现得那么饥渴，嫂夫人会不会有意见？ 这是一个县学半数童生万众瞩目林卓的辉煌时刻，虽然目的是去逛窑子，额，呸呸呸，是去展露才华。 “这位清漪姑娘风评如何？真的只是聊天下棋？”林卓轻轻地抚摸着袖口里的布帕，眼睛里闪过丝丝温柔，问出了让在座人等全体瞠目结舌的问题，问一个妓女的风评？还要确认只是聊天下棋？这可是天下独一份儿啊。 “清漪姑娘从来都是卖艺不卖身，据说有一个省城富商的公子曾经侥幸，哼，侥幸通过考校，也是大开门户，一席长谈，仅此而已。”虽然林卓的问题很蛋疼，但是金凫还是给他做了解释，说完还白了他一眼，莫非你还生怕别人对你施暴不成。 “既如此，可。”难搞的带头大哥终于点头同意，大家一起共襄盛举，雅间儿里顿时一片沸腾。 他们却不知道，门外有一个小二哥一直像一只壁虎一般贴着窗户，把他们打算去逛窑子的计划听得一干二净，然后满脸jian狡的离去，七拐八拐在街面上不见了踪影。 下午一阵闹腾，又是喝酒又是团结群众，林卓委实疲惫不堪，回到寝舍，看到大力兄弟俩正在洒扫，那副积极的样子，让林卓新生疑窦，不过很快释然，他们俩就算是有啥小心思，闯了点儿啥祸，看他们仍旧活蹦乱跳的，应该也无伤大雅，于是径自不理，到卧房休息。 “卓哥儿，我们俩在街上跑了半天，还请人吃了顿饭，虽然打听到不少消息，但是都没有大用，那些商人们一听我们想做本钱少的买卖，就都跑了……” “不是不是，我们也是挣到了钱的，有好几个听说我们想要做无本的买卖，就丢了一些银两给我们，嘿嘿嘿……我们现在有三十两银子了……” 大力兄弟俩看到林卓不来打问，他们就没招儿了，只能自己跑到林卓卧房来认罪。 林卓倒是听得哭笑不得，他只是让他们去打探消息，却也没想过让他们去跟人谈生意啊，想来都是耿大力想要做一番事情出来给自己看看，证明一下自己不是吃白饭的，这才有些急切，不过都是出自好意，林卓也没有责怪，安抚了他们一下，表示日后若有生意，就必定交给他们两个打理。 听完了林卓说的话，两兄弟倒是松了口气，没给卓哥儿丢人就好，但是兀自瞪着大眼睛不肯走。 “好了，你们兄弟是我的左膀右臂，肯定不会把你们赶回去的，尽管放心，但是日后切不可再自作主张，二力，你要把这些银钱给别人退回去，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被人当人响马盗贼，才是最大的耻辱。” 林卓不轻不重的敲打了他们一下，还是松口给了他们一个承诺。 傍晚时分，金凫吵闹着把林卓折腾出来，说是先一起吃个晚饭，再一起去“举身赴清池”，林卓颇有些无语，他还有些不舒服，精神头儿不是很好，但是君子一诺千金，自然不好推拒，而且看金凫这厮的架势，想要推也推不了。 等到林卓和金凫等人浩浩荡荡到斜对面的清池苑串门子的时候，偌大清池苑灯火通明人流如织，一些比较低端的莺莺燕燕袒胸露乳，看到林卓这等姿色，更是一波一波的涌将上来，尚未见到鸨母，他就已然满脸唇香，身上被摸摸掐掐不知凡几，反正衣服已然皱得像是刚刚被捉jian在床似的，不能见人了，同窗诸人无不艳羡。 接待他们的是个年约三十许，风情尚在的鸨母，听闻他们要去见清漪，还恰当好处的飘出丝丝幽怨，让几个叔叔辈儿的童生色授魂与。 跟在鸨母款款而摆的宛宛香臀后面，在院子里迤逦而行了良久，才走到清池苑最深处，这应该就是在县学里就能望见的那栋最高最大也最豪华的楼阁了，却是一处闹中取静的所在，门匾上赫然写着玉涟楼几个烫金大字，与清漪的名号倒是相映成趣。 林卓开始细细品味这古典青楼的风雅韵味，隔着曲曲折折的绿水荷塘，月色掩映着田田的荷叶，空气中渗满了荷花的甜香，心旷神怡之际，蓦然回首，却发现，有个恶心的人已经等在灯火阑珊处。 有些时候，冤家路窄真是一件很难解释清楚的事情，因为有巧合的成分，却也有故意为之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