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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八章:苦中作乐

    “陆一凡,识相的就赶快放开我家将军,否则你的救命恩人就要因为你而死。”冷伍转身用刀指着刘梓棠。刘梓棠和刘继棠二人看到挟持着程羿的陆一凡时,眼神之中涌现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神采。刘继棠一副早有预料之色,而刘梓棠则是一种夹杂着难以置信的错愕。

    “爹!”突然,他们发现了倒在血泼之中的刘棠,兄妹二人的眼中顿时蒙上了一层泪雾,刘继棠如疯了一般不顾刀锋的威胁拼命地向前挣扎着,若非两旁的军士全力压制,只怕刘继棠此刻已经挣脱了束缚。

    “吵什么?”冷伍见状脸色陡然一变,手中的刀锋毫不留情地刺进了刘继棠的肩头,伴随着“噗嗤”一声轻响,一大股殷红的鲜血便顺着刀刃喷涌而出。这一幕已经吓坏了站在一旁的刘梓棠,她目无表情地站在旁边愣愣地注视着死不瞑目的刘棠,两串眼泪悄然无息地向下滴落着。剧烈的疼痛令刘继棠的口中不禁发出一声哀嚎,看向冷伍的眼中更添一丝仇恨之色。

    “陆一凡,你还敢说自己不是灾星?”程羿突然笑了,今日下午刘二向他告密的时候已经将刘梓棠兄妹救陆一凡的事和盘托出,因此程羿见到他们被冷伍擒住,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也终于落了地,“不管是谁只要沾上你就都没有好结果,死的死伤的伤。陆家如此、韩家如此、祁家商会的祁玉楼如此,现在连这些素不相识的人也相继因你而备受牵连。本来常栩今天早上还是风光无限的北疆都督,刘棠昨日还是位高权重的边卫府旗主,可现在呢?却因为你变成了地上的两具尸体。”说罢程羿目光别有深意地看向刘梓棠和刘继棠兄妹,似笑非笑地说道,“都说好人有好报,可我看事实并非如此。你们辛辛苦苦救了陆一凡一条命,现在却被害的家破人亡,早知如此当初你们就不应该救他。哈哈……”

    “陆一凡,放开程将军,否则他们……”

    “可笑!”

    不等冷伍再度开口威胁,陆一凡的口中却是突然发出一声冷笑,紧接着程羿只感到自己的身后一轻,接着一阵疾风从自己的身侧一闪而过,可还不等他开口提醒冷伍小心提防,冷伍连同钳制刘梓棠和刘继棠的四名军士便是一齐倒飞而出,电光火石之间刘梓棠和刘继棠只感到眼前一花,眨眼之后他们兄妹已经稳稳地站在了程羿身后,而直至此刻程羿都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这……”

    刘继棠话未出口,在他们和程羿之间一道黑影凭空浮现而出,正是刚才以迅雷之势救下他们兄妹的陆一凡。只是这一切发生的实在是太快了,陆一凡从程羿背后消失再到他回到这里,整个过程几乎是同一时间发生的。程羿刚赶到自己的脖子一松,紧接着便是一紧,冥远剑已是再度压在了他的脖颈上。

    “现在你还笑得出来吗?”陆一凡凑在程羿耳边凝声问道。此刻的程羿哪里还敢有半点戏谑之意,如今陆一凡的修为已是令他不寒而栗。

    “全部退出去,如果不想他死的话。”陆一凡一声令下,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冷伍几人赶忙招呼院内的军士向外撤出,玄方等人本不想就此善罢甘休,但在冷伍的命令下数百名军士严阵以待,玄方等人一想到外边还有两万大军他们讨不到好处,因此不得不被迫退出了内院。

    “他们都走了,你们也走吧!”程羿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颇为沮丧地说道,“陆一凡,我还是太低估你了,本以为你单枪匹马一个人本事再如何了得也难以逃出生天,却万没想到最后竟是我落在你的手中。”程羿上一次和陆一凡见面还是在圣魂学院的时候,那时候他们二人虽然有差距,但绝不会是今天这般天壤之别。所以程羿调动两万兵马杀上边卫府的时候本是信心满满,但却没有料到他的两万兵马到了陆一凡面前竟是连半点作用都没起,自己就先被人掐住了命门。

    “程羿,念在曾经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劝你一句,你这个北疆大将军是韩城给你要来的,但今天你发现了我的踪迹竟然想独揽功劳向领皇请赏。你可知道功自己这样势必会功高盖主,结果一定比你想象中凄惨。”陆一凡与程羿其实并没有什么死仇,以往虽有矛盾但却不至于置他于死地,因此陆一凡才会“好心”提醒他几句,“我知道你一向自命不凡,但我敢肯定你绝不是韩城的对手,你以为韩城能取得今日的地位靠的是曾经韩家在朝堂之中的声望吗?你错了,你根本就不知道在如今韩城的身后究竟站着一个何等庞大的靠山。你既然选择追随他,就不要再耍什么小聪明,否则最后的苦头一定是自己吃。就像今夜,如果你早早通知韩城派金陵城高手来助阵,那我一定不会走的这么容易。”

    陆一凡的话令程羿的脸上一阵发烫,被人道破了心中的小算盘程羿又羞又恼,冷声说道:“今天是你赢了,但这并不代表我的想法有什么错。陆一凡,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看在你忠告我的份上我也好心提醒提醒你,离开北疆之后最好别去金陵城自寻死路,如今今天这定北镇中是四面埋伏,那明日的金陵城就一定是天罗地网。金陵城不是定北镇,这里没人是你对手,可那里却是高手如云。你好自为之。”

    “多谢提醒。”陆一凡淡淡地回了一句,接着手腕一翻便用手背轻轻的磕在了程羿的脖颈上,程羿只感到眼前一黑整个人便昏死过去。

    陆一凡转头看向神志依旧有些恍惚的刘继棠兄妹,快速说道:“我之前不是诚心欺瞒你们,实在是怕自己会连累你们所以才……”陆一凡的话说到一半却看到刘家兄妹根本就无心听自己说话,他们二人依旧沉浸在刘棠惨死的悲痛之中,陆一凡叹息一声,无奈的问道,“你们日后有何打算?”

    “天……”刘梓棠本想继续呼喊陆一凡为“天哥”,但话到嘴边却又被她自己给硬生生地咽了回去,脸上的神色也变得较之前疏远了很多,心不在焉地低声说道,“陆宗主,我爹是怎么死的?”

    “这还用问,一定是他下令杀的。”刘继棠说着便咬牙切齿地抬脚冲到昏倒在地的程羿身旁,从地上捡起刘棠的刀便欲要砍下程羿的脑袋,但却被陆一凡给出手拦住,陆一凡道:“刘大哥,你本性单纯朴实,我不希望你日后也卷入无尽的争斗与杀伐之中,所以不要杀人!”陆一凡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态度甚是诚恳,“因为你的手上一旦沾染了鲜血,那这辈子就再也逃不掉了。”

    “我不怕……”

    “可是梓棠怕!”陆一凡抢话道,“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应该为你meimei想一想,我想她也不希望自己有一个亲手杀过人的哥哥。”

    听到刘梓棠的名字,刘继棠立刻愣住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哭的梨花带雨的刘梓棠,接着又低头看了一眼惨死在血泊之中的刘棠,这个八尺高的汉子竟是突然双手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北疆是不能再留了,我带你们去金陵城。”陆一凡当机立断道,“到了金陵城之后你们便走吧,走的越远越好,从此隐姓埋名找个没有人认识你们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我们走!”说罢,陆一凡便拽着哽咽不止的刘继棠和六神无主地刘梓棠快步朝着内院深处而去。

    ……

    “轰隆隆,咔嚓!”

    深夜,金陵城的这场雷霆暴雨一连下了三天四夜,地上的积水也已经没过脚踝,黑夜之中远处的金陵城墙看上去就如同一个巨大的怪兽,两道人影抱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大口袋,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地上的泥泞,从金陵城的方向快步朝着这里的一座破庙而来。

    破庙中一片漆黑,雨水打在破旧的门窗上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响声,大殿上的瓦片早就已经被人扒光,殿中到处都在漏风漏雨,泥胎佛像也被无情地风雨冲刷的看不清原来的面貌,殿内遍地都是浑浊不堪的积水和漂浮在上面的枯草和木屑。

    “哒哒哒……”

    随着几道嘈杂的脚步声,暴雨之中的两道人影快步冲入破庙,进入殿内两个人先将各自所抱着的大口袋小心翼翼地放在残破不堪的供桌上,接着相互掸起身上的雨水来。

    “是我们回来了,出来吧!”其中一个人汉子一边摘掉头上湿漉漉的斗笠,一边用粗犷的声音朝着大殿深处的黑暗中呼喊道。

    话音刚落,几道昏暗的烛火便是自殿内接连亮起,接着只见几道矫健的人影快步迎上前来,几道烛火照亮摘掉斗笠的汉子的脸庞,霎时间一张布满疤痕的面孔便是展露在众人面前,正是从两界林重返圣域的魂宗护法,刘猛。而刚刚随刘猛一起从外边回来的人则是殷喜。除了他们二人之外,此刻站在殿中的人还有纪原、谢云、蓝辰、郑晓五和玉楼几人。

    当初纪原发掘他们藏在西皇城殷喜的酒馆之中并不安全之后,一行人便决定迅速离开,无路可去的他们最终选择去一个永远都不会有人想到的地方,如今已经变成一座死城的谢云的故乡,温阳城。半路上他们遇到了从祁家商会潜逃出来玉楼、沐丹和青阳子三人,汇合之后一起前往温阳城,纪原将苏盈盈、阿长、纪沂儿、炎凌宣、小蝶与陆思俊母子和沈月儿一家人暂时安顿在城中,并让武妹、沐丹和青阳子留在城中照看。至于其他人商议之后则是决定一同前往金陵城,纪原的原话是:“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将韩灵儿救出来,誓死保住韩灵儿和其腹中胎儿的周全。”

    五日前,纪原、蓝辰、谢云、殷喜和玉楼五人悄悄潜入金陵城,他们一早就听闻柳三刀就潜伏在城中到处暗杀朝中的仇敌,本想找到柳三刀的他们却是在无意中碰到了从两界森林匆匆而来的刘猛和郑晓五二人,曾经的生死兄弟今日以这样的境遇再度见面难免一番唏嘘感慨。七人在城中打探了整整三天却依旧没有半点柳三刀的消息,玉楼已经猜到之所以迟迟没有找到柳三刀八成是因为柳三刀在故意躲着他们不见,柳三刀不想让他们再趟这趟浑水本是一番好意,但纪原几人又岂会真的就此作罢?

    “怎么样?还是没有柳兄的消息?”纪原眉头紧锁,低声问道。面对纪原的疑惑,刘猛和殷喜二人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众人的口中再度发出一声叹息。

    “东西都买回来了吗?”玉楼走到供桌前,伸手将两个大口袋一次解开,顿时一个个依旧向外散发着热气的馒头便从大口袋中滚落出来,“这里有多少?”

    殷喜面带苦涩地回答道:“按照玉楼公子的吩咐,我们已经把所有的钱都换成了馒头,这两大口袋加在一起一共是三百个馒头。”

    如今的他们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风云人物,现如今是四处躲避追杀的逃犯,简直比乞丐还有所不如。西皇山被夺之后纪原和蓝辰等人变的一贫如洗,之后一直是靠着沈家的接济才能有口饭吃。而玉楼更惨,由于他离开祁家商会的时候是逃出来的,因此身上更是没有多带盘缠。至于沐丹,身为灵域公主的她从来都没有因为钱财而发愁过,自幼也没有怀揣金银的习惯,因此她身上的那点钱在和玉楼一路逃出祁家商会之后不久便花的一分不剩,后来好在碰上了前往温阳城的纪原等人,这才没有沦落到露宿街头的下场。临行之前,他们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留在了温阳城以备不时之需,而他们几人则是只带着一点干粮和总共不足一百银贝的可怜盘缠在身上。郑晓五和刘猛的情况算是最好的,他们本来在两界林抢了不少,但从两界林一路前往金陵城的路上这二人也一向不知道节省,大吃大喝几乎是一路挥霍过来的,因此到了金陵城之后不久也变成了一穷二白。

    曾经的他们富可敌国,有谁知道钱财为何物?如今却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真真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看着眼前的两大口袋馒头,殷喜的脸上不禁闪过一抹愤怒之色,喝道:“咱们是什么人?什么时候沦落到这般田地了?现在我就拎刀出去走一趟,保证带着一大箱子金银珠宝回来。”

    “你以为自己现在是什么人?”玉楼淡淡地说道,“你说的那种办法是抢,你若这么做和强盗又有什么区别?”

    “强盗有什么不好?”刘猛不服气地辩驳道,“当强盗最起码能吃香的喝辣的,当强盗最起码现在不用沦落在这破庙里饱受风雨之苦。若是咱们现在有钱大可坐在温暖舒服的客栈里,点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大肆吃喝一番!”

    “混账话!”听到殷喜和刘猛二人驳斥玉楼,本就忧心忡忡的纪原不禁脸色一沉,怒喝训斥道,“你们若是觉得现在受了委屈那就马上给我滚,没人用刀逼着你们来金陵城。”

    “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刘猛低声嘀咕道。

    “其实玉楼不让你们去抢并不全是因为这样做是强盗行径。”蓝辰开口道,“而是我们现在的身份实在特殊,我们现在在金陵城可谓是神鬼不知,倘若你们打草惊蛇势必会引起苏邪和韩城等人的警惕,到时候我们再想救出夫人就会难如登天。”

    “没有柳兄的本事,就不要学柳兄做那种铤而走险的事。”谢云点头道,“万一正面碰上苏邪和他的手下,我们这群人没有一个是他们的对手。”

    “知道了!”殷喜嘀咕一声,先将无极刀插入刀鞘,接着伸手拿起一个馒头,大口啃食起来。

    玉楼先是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继而缓缓开口道:“我们所有的钱换来了这三百个馒头,你们今夜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因为今夜过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的到了。”玉楼一边说着话一边将馒头挨个递给纪原、蓝辰和谢云几人,“现在苏邪已经放出话来说韩姑娘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他这么做的目的分明就是在故意毁一凡和韩姑娘的清誉,借此逼迫一凡主动现身。”

    “那宗主……”刘猛的话说到一半便被嘴里的馒头给噎了回去,他随即端起一个破香炉在地上的一洼积水内迅速一舀,接着便送到塞满馒头的嘴里“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囫囵着咽下去之后再度拿过一个馒头塞了进去,嘟嘟囔囔地问道,“宗主会现身吗?”

    “不知道。”玉楼直言不讳地摇头到,“所以我们才不能再等了,必须赶在出事之前先将韩姑娘救出来。我已经打探清楚明天苏士元因为苏邪的婚事而提前宴请金陵城的权贵,届时苏邪和韩城都会在苏府露面,这个时候韩府之内相对最为空虚,正是我们动手的好机会,也是七月初一之前我们唯一救出韩姑娘的机会。”

    “所以你才破釜沉舟将所有的钱都换成了馒头,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在动手之前吃个饱。”郑晓五恍然大悟地说道。

    “我们现在什么都没了,吃完这些馒头就只剩下一条烂命,明天是死是活尽凭天意!”谢云点头说道,说罢他将手中的半个馒头直接塞进嘴里,接着转身从身后拽过一个盛满雨水的半截水壶,神色毅然地对纪原等人举起手中的水壶,大笑道,“今夜我们兄弟还能相聚在这雨夜破庙也算是一种福分,为了宗主、为了夫人和未出世的少主,为了我们魂宗死去的兄弟,明天一战都在所不辞。来,今夜就让我们以雨水代美酒,以馒头代牛羊,痛饮豪吃一番吧!哈哈……”

    “第一杯就先敬我们魂宗那些死去的兄弟。”纪原将手中破碗内的雨水泼洒在地上,他此话一出众人的神色再度涌现出一抹nongnong的悲痛之色。纪原猛地抬起头来,大手一抹眼角的泪痕,豪气干云地大笑道:“第二杯,敬这座破庙,敬它能让我们兄弟今夜还有共聚一堂的机会。”

    “那这第三杯就敬苏邪,敬他早点死无葬身之地!哈哈……”殷喜意气风发赶忙站起身来插话道,而他这句后也顿时打破了殿中压抑的气氛,几人纷纷放声大笑起来。

    “说的好,干!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