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紫山剑语
第四十四章，紫山剑语 一剑东来震神州，绝世无双名天下。 劈山断月，唯我无双！ 震古烁今，唯我六剑！ …… 是夜，无月无云，繁星点点。方圆平地，一柄举世无双的神剑立于中央天坑，方圆七仗之外，闪烁着一簇火光。 三位少年人围坐在燃烧的火堆旁，不似大漠月夜的寒风呼啸，山林的夜晚幽静而黑暗，明亮的火光却总被草木的阴影所遮挡。 “……当年王世叔为追寻好友下落，手持其友赠予的‘无双神剑’，独闯昆吾山，以‘紫山六剑’斗‘八大雷劫’，险而胜之。”少年说道此处，自己却先按耐不住心中热血，满是得色，然话锋一转，又道：“只可惜，世叔在力竭之际被所谓‘江湖神话’无名趁虚而入，无奈立下不再涉足江湖的誓约，至今，亦是二十年哩。” 悠长的江湖旧事至此结束，少年的两位听众不由一怔，似乎尚未在千徊百折的故事中回过神来。 三位少年，正是在紫山林间的叶可凡等人。自天而降的无双神剑虽救得三人性命，可神锋之上剑气未断，少年人无一敢上前取剑，然断惊觉却不愿弃剑，秦昆亦欲详知‘天下第一剑’的往事。这一来二去，便冒险留在了着早被剑气夷为平地的方圆空所。 至于想早早离开的叶可凡，却只能无奈留下，心中吐槽连连，又担惊受怕，断惊觉这番久的讲述，她却是没听进几分。 “好一个‘一剑东来震神州’！这位王先生的确称得上‘绝世无双’。”少年怀抱古剑，虽满心赞叹，但却仍旧不着神色，“断小兄弟，恕在下冒昧，敢问你又为何遭今日的劫难？” 先前长篇大段，却不曾对自己有半分介绍，听得秦昆如此问道，断惊觉亦是愣神。抑或相谈许久，这本是处处提防的落魄少年对于这位舍命相救的陌生人，倒亦少了不少戒心，亦敬称一声“秦大哥”。 “我……哎……”只是，家逢大难，又哪有什么心思在回想那一幕幕的惨剧。猛攒尽一双手儿，一时间倒显得默然。 叶可凡本因秦昆情愿冒险留下而颇有不情愿，迁怒似的认为友人是为了这落魄小鬼而留下，故而，此刻又见他支支吾吾，倒是将小狐狸惹恼了，只听女孩低声的嘟囔着：“拼死来救你，你个小鬼还处处提防，几个意思啊？” 纵是因金丹而反童，但小狐狸终究是一个少年心智，故而与这落魄的断氏小少年交谈时，难免颇以长者自居。只可惜，她却是忘了，在这一方世界，尤其是中原人，对于妖类是极为贱视的。 “你……！哼！” 乍听得小狐妖这般嘟囔，本是犹豫是否言语的断惊觉登时一恼。虽说家门不幸，遭此大难，不免虎落平阳，然昔日望族的尊严亦不容他受妖精半点侮辱。 “你拽什么……唔？”叶可凡本就有些孩童的脾性，因冒险留在此地亦有所积怨，见这小子竟又摆出那副心高气傲的神情，怎能不气？ 只是，她尚未争论，却被一只手捂住了小嘴，生生打断了憋在喉咙的气话。 手的主人，自然是一旁的剑心少年。 “可凡，不要再说了。”似乎对于友人的莽撞略显无奈，秦昆只是摇首，却仍是不着神色。又侧身而语：“断小兄弟，可凡天性莽撞，在下为她陪个不是。在下先前的问题却是冒昧了。” “……”小狐狸见得友人这般，不由一愣，却亦不敢再多言，只得怏怏闭嘴，好生憋屈。 “呃……不，我不是那番意思。”眼见这位总是淡漠无情的少年竟愿为这般事致歉，断惊觉倒颇感无措，“只是，家逢劫难，实在是太过……哎，想必秦大哥你之前应见亦听那些歹人说了，灭我断氏一门的，正是现今江湖中如日中天的‘战义盟’，只恨自己如此无用，不能报仇雪恨！” 少年言语间面容忿恨难平，仇恨、怨念、凶狠，诸般情绪皆是交织于他幼小的脸颊，漆黑的眼眸倒映着火光，亦照亮了从这双眼眸中所投射而出的仇恨之火，奋力攒成拳的手掌更是迸发生生骨响，然本人却浑然不觉。 仇恨，是可怕的杀人利器，更是难以回头的歧途。 在一旁旁观的叶可凡二人亦是暗暗心惊，这便是‘仇恨’。这般刻骨铭心的仇恨，或许将依附于这个断家独后的心海深处，引导他步步迈向永不停歇的仇恨漩涡中。 小小年纪便历经如此磨难，若不能以此励志，便必会迈入邪途，这是必然，亦是无可避免的抉择。然而，至少在这一刻，相逢于紫山崖下的三人，却无一能预见未来。 现在看这小子怎么有点阴森可怕啊？ 忽的想起之前迁怒于断惊觉，本就是天性怯弱的小狐狸不由颤了颤身子，颇有些后怕。 “嗯，在下却是听得。只不过，这所谓‘战义盟’是何帮派？所谓‘东方盟主’又有何等权势，竟毫无顾忌的屠戮一族之人，难道不惧官府追究？” 剑心少年的问题，并未立即得到回答。 “啊？”听得秦昆这般反问，那断家少年却是惊疑困惑，不免又打量了这位陌生人几眼，“看秦大哥亦似行走江湖之人，不知‘天下第一剑’亦情有可原，毕竟乃是二十年前的旧事，可怎么不知‘战义盟’哩？” “……？”闻言，秦昆与叶可凡俱是一怔。二人来自星河彼岸的另一片天地，即便来到此方世界，亦是在茫茫漠北，接触的亦都是寻常百姓，更何况对中原更是一知半解，遑论甚么“江湖事”哩。 相对于叶可凡的些许无措，剑心少年倒是平淡，但闻其言：“断小兄弟误会了，在下并非‘江湖人’。” “啊？不，不是？”断惊觉愈发疑惑，忙问道：“可是，秦大哥你不是驯养着这头狐妖吗？” 小少年口中所言的，自然是此刻略显茫然的小狐狸叶可凡。唔，是了，若非认为变身女孩乃是秦昆之妖奴，先前的那番冲撞，又岂会因剑心少年的一句“赔罪”而善罢甘休。 “欸？！”小狐狸一惊，却是方才想起，这方世界世人虽对妖类见多不怪，却极为贱视，尤其记起当初在大漠上四处遭人嫌弃，却是将她先前与断惊觉争吵的气焰尽数压到脑后。 只是，愈是感到如此，便愈是感觉到这落魄少年眼神间流露的鄙夷，一时间愤愤不平，忽的又想起此间唯有三人，而秦昆更是自己的好友，那份在大漠埋下的心魇。 只见小狐狸起身急道：“胡，胡，胡说，我才不是昆哥儿的，妖，妖……”那个“奴”字，却是愣是说不出口。 “什么？”断惊觉一怔，神色惊然，“秦大哥，到底……？” “的确如此，可凡并非在下的仆从，而是在下友人，断小兄弟不要误会。”似不愿友人有所多心，秦昆的肯定亦颇为干脆。 “这……秦大哥你……？”亦不知是秦昆的肯定惊世骇俗，还是断氏少年自己被有限的阅历所局限，但闻此言，却亦愣在当场，不知该如何言语。 对世事时局毫无概念便罢，却更是与妖为友，然亦不似世外之人。可横看竖看，都似中原人士……到底，是什么人？ 疑惑并着惊异直涌上心头，少年不免犹豫再三，不知是否该询问。 “断小兄弟。” 突来的一声呼唤，打断了落魄少年的思绪，“你能否与我详细谈谈‘战义盟’，以及与你们断家的仇怨。” “啊？哦……其实，我也不知是为何，我爹爹向来与人为善，断氏一门与他‘战义盟’亦无甚么仇怨，说实话，我到现在亦不明白会遭此劫难……”谈及这段不世之仇，断氏少年的面容又是显露出忿恨的狰狞。 然而，在座之人自然皆是知晓，任何仇恨永远不会是无缘无故，必然事出有因。 见持剑少年若有所思，断惊觉又恨声接道：“那‘战义盟’盟主，名作东方无胜，乃是‘昆吾山八大雷劫’之一，‘罗神将’与‘紫苓仙子’的亲弟，传说修为亦是深不可测，听爹爹说，东方无胜单借‘昆吾山’之名，在短短数年内便统一了中原中州的江湖势力，且行事乖张，喜怒无常，不想有朝一日，竟将我断家……呜呜……” 许是言到心伤，断氏少年已是泣不成声。 纵然与之颇有口角，然而叶可凡亦是心生怜意。将心比心，一个尚是年幼的男孩，却要承受痛失至亲族人的苦楚，肩负永生不忘的仇恨，这样的压力，他们仅是生活于现代都市中，过着优越生活的年轻人，又如何能体会？其中的酸苦唯有断惊觉本人方能知晓。 呼—— 本应无风的山林，却忽然刮来一怔似刀刮的凛冽寒风，只是，寒风虽寒，却不似大漠之夜那般只是单纯的风寒，而是带着利剑穿体般刺骨的寒意。 随着寒风呼啸而引来的枝叶摇曳的响声，三位少年人俱是心神一颤，心生惊然。 “剑气散尽？” 不错，勃动的剑心清晰的感应到，那柄插于天坑核心的‘无双神剑’上残留的剑气忽然间消失殆尽。然而，秦昆所疑惑的是，神锋上残留的剑气纵是已过许久，仍是浓郁，为何此刻却在转瞬间消失？ 疑惑，直埋在心。 “啊！总算可以取剑走人了？！”率先反应的却是小狐狸，只见她匆匆起身向宝剑行去，倒显得有些欢喜。 持剑少年亦是立即起身，中断了与断惊觉的交谈，亦缓步随在叶可凡的身后。如今身具剑心，秦昆对于剑的关注更胜从前，既然“无双神剑”号称“一剑难求，天下无双”，那又怎能不让他毫无兴趣？ “欸？秦大哥，等，等我！”见得二人想神剑而去，姗姗回神的断惊觉方才快步追来。 待得三位少年人皆行至神剑前细细端详，齐齐一怔。 不论是身怀剑心的持剑少年，还是早有些许江湖见识的断惊觉，抑或对剑一窍不通的小狐狸，皆是为此剑之神华所摄。 但见神锋似镜，光滑无暇，清晰的倒映着三人的脸庞，更是在这星夜下隐约倒映着漫天繁星，更教其神锋锋芒凭升几分神异；剑柄与剑隔精致的装饰更添神采，精雕鎏金，华美刚强。即便此刻剑锋未曾完全出土，却不掩此剑之绝世之姿。 “果然是好剑！”秦昆心中暗暗称奇。 锵—— 探手握剑，稍稍用力，神剑便立时应声出土，在星夜下借火光与漫天星光，闪耀着奇异的锋芒。 “啊！好剑，不愧是王世叔的佩剑！天下第一剑客需配天下无双剑！”断氏少年神色激动，对于这柄曾力敌八大雷劫的惊世神兵，向往不已。 “哇……！？”这般神异的宝剑，即便是小狐狸亦是暗暗称奇，惊叹着世间竟有这样的宝物。虽说曾在漠北见过仇子期手中那柄“仇仙斩魄”的“鬼见愁”，但便是叶可凡这般外行人亦能感觉到与，单论锋芒，这柄神剑亦分毫不差，若论神异，却远胜“鬼见愁”那满是仇怨的诡异。 “嗯？“然而，拔剑端详细看，秦昆却是一愣。 无他，原来神剑之上竟又五处极为细小的缺口。虽不减神剑之锋芒，反添历经征战之快意，但缺口便是缺口，谁能在天下第一剑的佩剑上，留下如此五处细小却又显眼的缺口呢？ “……”细看着五处缺口，虽未能知晓是何人所为，秦昆却在神剑中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指引，仿佛剑在低语着——快，登上紫山，有一位将改变你命运的人在等待你。 小狐狸凑近端详，亦是惊道：“啊？！竟然有缺口！” 女孩儿虽亦知晓此剑神异，然而，外行终究只是外行，见得神剑有损，便心生失望。 “什么？！”乍听此言，那尚在激动的断家少年大为惊异，忙夺下神剑细细一看，果不其然，竟真有五处缺口，“莫非，莫非是昔日与‘八大雷劫’交手时留下的？” 叶可凡与断惊觉仍是惋惜惊然，一旁的秦昆却自神剑上收回了目光，转而抬首凝望着仿若与天齐高的紫山，剑眉下淡漠的眼眸深处，正燃烧着无可比拟的期待。 他没有怀疑那宛如能直达心海的剑语，因为这般冥冥中的指引，并非第一次。自己手中那柄名为“虹方”的古剑，此刻亦在兴奋的颤动着。 “可凡。” “欸？昆哥儿？” “咱们要登上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