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无声葬礼
艾逸那崩溃的眼神在听到医生的话后绽放出了不可思议的惊骇光芒，周雨夜还活着？怎么可能，他亲眼看到伊洛卡震断了周雨夜的心脉，又用手刺穿了她的心脏，就算是凤凰血清也没有可能救活她啊！ 韩无伤也是被吓了一跳，几人飞一般地冲向了手术室，此时的手术室外，不少军人和玄夜成员都在欢呼着，而医生们则是耐心地劝导着他们保持安静，当然，医生们眼中也满是兴奋的光芒，仿佛遇到了什么奇迹。 “怎么回事？”韩无伤率先冷静下来，沉声问道。 “韩长官！周副组长没有死！”一名玄夜的医生兴奋地说道。 “我知道没有死，给我汇报情况！”韩无伤一如既往的冷漠与沉稳，理智得有些可怕。 “是这样的，周副组长被带回来以后，虽然生命体征都已经消失，但当我们抱着最后的希望进行心脏修复手术时，我们发现，周副组长的心脏虽然受到冲击，但是主要心脉都没有受到损伤，而且，虽然她的胸前有严重的开放性伤口，但是伤口全部穿过了心脏的要害，并没有和心脏直接接触！更重要的是，我们在周雨夜的心脏附近发现了低浓度的凤凰血清！这帮助了伤口的愈合以及我们对伤势的控制，这些凤凰血清才是真正的功臣啊！现在她虽然没有脱离危险期，但是情况已经暂时平稳下来了！”那医生激动地满脸通红，一口气将情况全部汇报完毕。 “等等！你说什么？周雨夜的心脏附近有凤凰血清？可是这次行动中，没有人携带凤凰血清啊？艾逸，你是不是偷偷拿走了一根？”韩无伤皱着眉头盯着艾逸。 艾逸还没有从巨大的反差中反应过来，直到韩无伤再次询问，他的身躯才微微一震，随后有些欣喜若狂地说：“没有啊…我没有用过！医生，她真的没事了吗？” 没有理会周围所有人的欢呼，韩无伤眯着眼睛思考着，他的双眸中时不时散发着可怕的冷光，如同雷雨在眸中交加纵横，他瞥了一眼紧闭着大门的手术室，nongnong猜疑从那双如苍鹰般锐利的眼中缓缓冒出… … 所有人这几天都在九号军区进行着休整，周雨夜奇迹般的“死而复生”几乎让所有人都惊呆了，虽然她的伤势仍然严重，每天只能躺在床上，但是医生说不久后就可以康复，这让那些看好周雨夜的人全部都松了一口气，虽然玄夜的这次行动有些失败，但至少把这个未来的超新星保下来了。 近日，经过玄夜派出的人员搜查，韩无伤得出了结论，幽灵部队已经全面撤军，一个人都没有留下，如果不是那化为废墟的五号军区，如果不是那被轰平的大山，如果不是那先进的地下基地，如果…不是那嗜血森林中满地尸体，没有人会发现这里爆发过多么可怕的流血冲突。 回归之日，艾逸看着窗外不断变小的九号军区，看着那几乎触手可及的白云，他呆呆地托着脑袋，这一次，周雨夜虽然保住了，这让他那几近崩溃的心也稍微沉浸了一点，但是这一段时间里，汉森的尸体被发现了，极光小组，新月小组，巡逻小队的尸体也全部被找到。 汉森的尸体，艾逸不忍去看，他怕看过以后会控制不了自己，或者说，潜意识中，他还没有完全承认汉森已经牺牲，他还渴望着当自己下飞机的一刻，还能看到那位满头白发，脸上有三道象征着“荣耀”疤痕的教官… 通过雷达，玄夜京首总部发现龙国边境有大量飞行器的踪迹，那应该就是幽灵部队的运输飞船。既然知道幽灵已经撤离，玄夜的人员留在九号军区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值得一提的是，五号军区军长被发现了，但是已经变成了一具碎尸，如果不是他口袋中的证件，没人能认得出他曾经是一个军区的军长。 通过死亡时间鉴定，他死于玄夜派出艾逸等人之前，也就是说，这个绑架一开始就是个幌子罢了。 虽然已经变成了一具碎尸，但是路杨明还是留下准备参加这位军长的葬礼，对于他来说，不管这个军长是否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长官，军人之间，必须要有应有的尊重。 但是韩无伤可就没这么多想法，对于他来说，他一开始就没把这个军长当活人，只不过是一个让他顺着对方意愿派出人员的棋子罢了，再加上韩无伤一直不买军队的仗，即使死一百个，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不过，还是可以看出韩无伤脸上的凝重，这次任务的失败，可以说一开始就是他造成的，因为他对自己盲目的自信，以为对方的意图都在自己掌握中，所以想出了硬碰硬这样的计谋，直接就导致了五名极光小组成员以及三名新月小组成员的损失。 这也许是继四年前极光小组十一人分队全灭之后最大的一次损失了，虽然玄夜是除掉了一个间谍，但是其巨大的代价却是让所有人都心痛不已，玄夜的元气在这次战斗后再次大伤。 韩无伤此时正靠在运输飞船的座椅上紧皱着眉头，这次，是他失算了，只是，他还是有一点想不通，敌人这次行动的真正目的是什么？难道就是为了用这种阳谋来弄死几个玄夜成员吗？那未免太小题大做了，更别说他们还要冒着巨大的风险建造那个地下基地。 但是幽灵现在已经撤军，他们已经没有办法再改变任何事情，难道他们失败了？又或者说...他们其实达到了某种目的，只是自己还没有察觉？ 想不通…还是想不通…韩无伤揉了揉发胀的太阳xue，他很讨厌这种被蒙在迷雾中的感觉，多久了？距离他上一次看不清真相已经有多久了？久得自己都有些记不清了… … 回到家，艾逸轻轻打开了房门，周雨夜此时被送到了医院的单独观察室静养着，等待伤势的复原，没有回家。 艾逸环视了一下四周，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假如是平时，一定会有一个老人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但是这种场景…已经永远不可能再发生了。艾逸偷偷地揉了揉眼睛。 “哥哥…”艾米的声音突然传来，只见艾米穿着睡衣站在楼梯口，似乎刚刚被吵醒的样子。 血脉相通的小艾米马上就发现了艾逸的异样，她上来，牵住了艾逸的手，问道：“哥哥…你怎么眼睛红红的？小夜jiejie呢？刀疤爷爷呢？” 听到“刀疤爷爷”这样的词，艾逸的眼泪差点忍不住流下来，艾逸强忍着眼泪笑道：“傻瓜，外面风那么大，有沙子进眼睛了啊。小夜jiejie…她最近有事情，要过几天才会回来，刀疤爷爷…他…调任了，去了我们国家的边境，那里很美，刀疤爷爷在那里会很开心的…艾逸抚了抚艾米的小脑袋。 艾米不再是以前那个小孩子，她能听出来哥哥在骗他，但是她没有发问，因为艾逸眼中的那股藏不住的悲伤以及身上还未拆掉的绷带已经说明了一切。 小艾米眼睛也开始渐渐变红，虽然一开始她也很怕汉森，但是相处了一段时间，发现汉森其实是一个很喜欢搞怪的老顽童，两人经常可以玩得很开心，可是，以后再也没有人能陪她玩了… 小艾米眼里蓄满了泪水，她带着哭腔说：“哥哥…我来帮你换药…”，小艾米刚说完，就呜呜哭了起来。 艾逸深吸了口气，把艾米搂在了怀里，空旷的别墅里，只有两人相拥的身影，一切的一切…显得是那么孤寂… ... 2029年12月24日，在大部分人心中，今天的夜晚是个非常有宗教意义的夜晚，今夜是平安夜，对于外国人来说，今夜代表着欢乐与团聚，亲人们会不远万里赶回家中，和家人聚在一起，弹琴唱歌，又或者和朋友一起开一个温暖的派对。 即使是龙国，大街上也挂满了彩灯，一颗颗圣诞树在绚丽彩灯的映射下显得异常美丽，圣诞树上的礼物闪耀着如同星辰般的点点亮亮，圣诞老人的头像映在无数商店的窗户上，温暖的咖啡厅也推出了平安夜的情侣套餐… 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演绎着温暖的乐章。 但是对于有一些人，今天却意味着更多…更多… 经过许久的调养，周雨夜的伤势已经差不多复原了，她此时和艾逸都穿着黑色的丧服，前行在一条布满野草与石子的小路上… 一般来说，对于出行任务时牺牲的玄夜成员的尸体，最多采取的是就地掩埋，然后在所处分部登记死亡证明，不会有生平的事迹，不会有悼词诗篇，更不会有一个像样的葬礼。 这其中绝大部分原因是玄夜成员基本都是没有亲人的孤儿，但也有少数是重要官员的子女，或者是一些保密等级非常高的人员子女，比如艾逸这种，假如这些人死了，他们的家属可以进行申报，请求寻回尸体，为其举办葬礼，但是绝对不能以玄夜组员的身份，死因将被全部归于意外身亡。 可以说，除了自己的亲人和曾经一起战斗的同伴，没有任何人会知道你的存在。但是玄夜的成员，哪个不是有这种觉悟呢？他们用自己的鲜血捍卫着自己的祖国，默默无闻，有时甚至遭人唾弃，但是却还是那么坚守着… 对于汉森，负责行动的韩无伤并没有准备开下特例，但就在相关人员准备直接处理尸体时，玄夜全组总组长，最高负责人轩辕冥牙联系到了他们，让此事发生了逆转。 由于汉森自从玄夜成立就一直在玄夜中，他为玄夜所做的贡献不可磨灭，他本来完全可以不用牺牲，但是为了自己的两个徒弟，他选择用自己的鲜血换取两人的生命，再加上这两个徒弟和汉森平时私下关系就非常好，汉森就像他们的长辈，所以艾逸和周雨夜可以看做汉森的亲人，因此轩辕冥牙特别开下特例，允许为前极光小组总组长汉森举办一场葬礼。 但是，这场葬礼规模很小，没有对外做任何宣扬，即使是玄夜的另外两大股东龙吟集团和龙国政府都没有通知，这个葬礼，只有几个人知道… 夕城郊外的一座山上，据说这里是一个非常有名的风水师认定的风水宝地，环境非常自然舒适，夕城许多人的亲人去世以后都会选择在这里安葬。 今天，天空有点灰蒙蒙的，下着微微的小雨，周雨夜此时打着一把黑伞，映衬着这充满阴霾的天空，气氛如同浑浊的水泥一般… 艾逸捧着一个骨灰盒，缓缓地在最前端，他没有让人撑伞，也许是希望教官入土前的最后一刻还可以看一看天空… 艾逸低着头走着，小艾米红着眼睛跟在艾逸身边，本来艾米是不被允许参加的，但是在艾逸的要求，以及艾米不对外传的保证下，艾米也破例允许参加了汉森的葬礼，当然，在他眼里，汉森只是一个慈祥的普通老人…她不会知道，这个老人，曾经有多么辉煌，死的时候有多么伟大… 两人的身后，只跟着三个人：周雨夜…以及和汉森同样年老的老友，路杨明和韩司令… 本来韩司令也不知道汉森的死讯，是路杨明告知的，以他们的身份，要求参加葬礼，自然不会被拒绝… 一路上，没有任何的声音，只有细雨打在泥土上的微响，这如此动听的旋律此时却演绎着如此浓厚的悲伤… 几人走到了山腰，这里，没有其他的任何东西，没有高大华丽的墓冢，没有优美哀伤的碑文，甚至…连一个墓位也没有！唯一象征着这里和其他地方不同的东西，只有一个小得会让人忽略的坑，一个只容得下一个骨灰盒的土坑… 艾逸缓缓地把骨灰盒放入了坑中，没有理会旁人递来的铲子，他缓缓跪了下来，独自用手将那潮湿的泥土覆盖在了那象征着汉森唯一存在的骨灰盒上… “扑通…”小艾米也跪了下来，用自己雪白的小手帮着哥哥，眼泪，在她的脸上流淌，却没有任何啜泣的声音，几乎是同一时间，周雨夜也跪在了地上，帮着两人一起埋土，三个不是汉森亲人的晚辈，用自己的双手为自己的长辈建着一个不是坟墓的坟墓… “老家伙，还捧着你那面子啊…”路杨明用肩轻轻碰了一下韩司令。这个和汉森同样辈分的老人，这位龙国夕城军区的司令员，如同一个晚辈般跪在地上，韩司令也没有犹豫，一起跪倒在地上… 艾逸没有去阻止，他知道，这是他们对一个逝者的崇敬与追悼… 雨，还在下着，天空，依旧阴霾... 无边的乌云注视着山上，一个不起眼的小土包，没有墓冢，甚至连一个墓碑都没有，只有一个微微凸起的小土包告诉周围的人，这里埋葬着一个人。 没有人知道里面是什么人…多少年以后，有无数人路过这个不起眼的小土包，有人认为是一个贫困家庭的老人，买不起墓位，有人认为是一个没有亲人的老人，没有人为他买墓，更有人觉得，这不过就是个小土包，瞥了一眼就忘于脑海。 然而，只有几人知道…这里面，埋葬着一位曾经无比辉煌的玄夜极光小组总组长，埋葬着一位用自己的生命换取徒弟生机的教官… 小雨如同美丽的银丝，轻轻地洒在泥土里，仿佛和泥土融为一体，共同演绎着一曲无声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