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摊牌
星落的街道一如既往地繁华喧嚣，同时因为还有几天就要开始的夏季拍卖会，很多大势力也陆续汇集在了这里。很多人，尤其是第一次来到星落的人都会充满好奇心地游览这个商业之都，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走走停停。 不过这驻足游览走走停停的人里不包括羽芒。羽芒一从东方家离开后第一时间就往孙胖子的家赶去，等待他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昨晚在发现樊少派来的探子后他就安排灵儿和应翔天去孙胖子家里躲一晚，而自己就跟樊少的探子去了一趟樊家。原计划里他是想要去樊家捞一个什么职位好为自己在拍卖会上弄一把保护伞，毕竟去参加拍卖会的什么大小势力都有，真要被见钱眼开之类的人盯上也是一件挺麻烦的事。 一袭灰白长袍下的羽芒在街道上飞奔，像入水的游鱼一般穿行在人群中。在他如此快的速度下，不久后他就又回到了孙胖子的导游办公室所在的星云街。远远的羽芒已经看到了孙胖子的办公室的招牌了，就在他飞速奔过一个一条小巷路口时，一声“羽芒！”让他立马停下了脚步。 这是灵儿的声音，清亮的声音就来自那条小巷。 羽芒扭头看向小巷中，却见灵儿就背靠着墙站在离自己一米左右的地方，这时他也是无奈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责怪自己刚才归途上实在是心切，竟然能粗心到从灵儿身旁跑过都没发现她。 “昨晚一切都顺利吧？看样子也没出什么岔子，我那边也还好，顺利跟东方家搭上了线……”羽芒露出笑容向灵儿说，但他看到的却是灵儿那张严肃的脸，“怎……怎么了？难道出问题了？我知道大半夜要溜进城不容易，也辛苦你们了……”羽芒的声音越来越小，他本来以为灵儿是责怪他计划不够周全，但现在他却不觉得灵儿的脸色里包含着责备。 灵儿伸出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挥挥手示意羽芒往小巷深处走。待二人走到一个相对没有那么喧嚣的地方时，灵儿凝神盯着羽芒，把羽芒盯得浑身不自在，沉声说道：“昨晚我们见到的不只是孙胖子，还有他的儿子。” “哟，凯诚兄也在？”羽芒先是一惊，然后笑道。 灵儿挥挥手示意他闭嘴，接着道：“然后他们一整夜都没睡，一直在讨论……一件，或者好几件大事……这些大事全都关系到你，还有，你背后的一切。” 羽芒双目与笑容同时一凝，尽管是初夏，他的笑容却像是被扔到了隆冬的冰湖里一般，凝固在脸上，他的瞳孔也是在不经意缩小了一小圈，灵儿能感受到其中复杂无比的情感。 “昨晚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关于你，关于你背后的信息，放在全世界都是机密中的机密，而我却……唉，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你很快就会见到他们，但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决定让我们事先说清楚。我对你自然是充满疑惑，但当务之急是要尽量避免麻烦。”灵儿道。 羽芒点点头，大脑早已在飞速运转。 灵儿深吸一口气，一字一词地问：“他们说，暗中之针杨心羿是你暗杀的……这件事是真的？” 灵儿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重磅炸弹，狠狠地摧毁着羽芒内心的一层层防线，一瞬间就扒开了他心里那层花了两年时间结的痂。灵儿能清晰地捕捉到羽芒眼中闪烁过的好几道异芒，其中有愧疚，有怨恨，有迷茫，更多的还是悲痛。 “我虽然对杨心羿不算特别了解，但对暗中之针的鼎鼎大名还是有所耳闻。拉瓦锡当初对外的说法是试验意外死亡，但现在看来这其中水很深。”灵儿沉吟片刻后道，“不过不管怎样，孙胖子和他儿子昨晚所交谈的内容确实是如我所言，我是怕你对他们如果毫无防备，待会也许会吃亏。” 羽芒倚着墙坐了下来，长叹道：“知道了，我会小心的。他们是说‘羽芒’是杀手是吗？” 灵儿一愣，点点头缓缓说：“对，在他们笔下，写的确实是你的名字……或者说是这个你告诉我的名字。他们还说了一些在暗杀过后在……底密尔发生的事。这一切真如他们所言？” 只是过了短暂的时间，灵儿便发现羽芒的神情又平静了下来，刚才难得出现在他脸上的剧烈情绪波动已是消失得无影无踪。羽芒闭目思考了小半刻，然后起身凝神看向灵儿，正色道：“底密尔后来发生的事我也只是一知半解，但这件事还是晚点再跟我讨论吧，眼下我要处理的应该是跟里面的两个人交代清楚。” 灵儿看了看羽芒，没有说话。 羽芒抿了抿嘴后往巷口走去，同时朝灵儿抛下一句：“迟些时候再向你交代清楚，我会让你了解该了解的真相的。我可以以我的……炼金术士的信条向你担保，我没有干过那件事。还有，谢谢你所做的一切。” “炼金术士的信条吗？这貌似已经是炼金术士最宝贵的东西了吧？话说回来，炼金术士眼中几乎没有东西能配得上宝贵二字吧？这群连尊严都有可能标个价出卖的人，不舍得的东西也没多少了吧？”灵儿突然脑海里回响起很久以前听到的这句话，也是这句话使她思考良多。 再次回到平凡无比且环境恶劣的导游办公室门口，羽芒深吸一口气，尽全力平静下心情，定住心神，这才推门而入。 前台没有人，于是羽芒径直走进里屋里。果不其然，一走进里屋，引入眼帘的便是坐在沙发上的孙胖子和在他对面坐着板凳的孙凯诚。狭小的房间弥漫着一股浓厚的烟味，羽芒瞟了一眼茶几上堆得小山似的烟灰缸就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原本堆满脏衣服的沙发已经被清理干净了，按照孙胖子的性格，估计这是他儿子孙凯诚所为。 羽芒立刻对孙凯诚露出惊喜的笑容：“啊？凯诚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尽管事先已是从父亲口中得知了羽芒在这里的事实，早已回过头来的孙凯诚看到羽芒的时候也是有点激动，开口说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两年没见了，渊蛟，一直以来都不知道你的真名，原来你叫羽芒。” “当初彼此一起执行任务的时候本来就应该隐藏姓名，也是凯诚兄直率，直接跟我说了出来罢了，否则我到现在都不会知道山狼叫孙凯诚。”羽芒摆摆手笑道，笑容中确实是带有几分意外与惊喜。 孙胖子也是扬了扬眉毛，孙凯诚立刻向他解释自己以前跟羽芒认识的过程。这也确实是让孙胖子感到很意外，原本儿子说自己不认识羽芒，当别人走到他面前的时候竟发现是认识很久的故人了，这事情又开始向麻烦的方向进展了。 不过对孙胖子来说，当前得到的信息又多了不少：首先，羽芒在底密尔里的代号是“渊蛟”，知道一个底密尔探员的代号有时候比知道他的真名还要有用，因为探员往往与外界打交道时用的都是代号，而底密尔探员的代号都是专属的。底密尔里不会有两条同时活着的“渊蛟”，因为想要得到一个代号的先决条件就是这个代号的原主人死亡。一般来说代号都会显示出探员的特点，“渊蛟”二字可不一般，只有潜伏部门中的精英才能有机会得到这样具有潜伏特色的代号，这充分说明羽芒的隐秘能力和渗透能力都很强。 相比之下孙凯诚的称号是“山狼”，这显露出他作战凶猛的特点。跟他搭档过的人都知道，只要在一个有利地形给山狼架起武器，让他以一敌十根本不是事，对着来者各种长枪短炮招呼，能让敌人充分享受到真正的枪林弹雨。 其次，现在看来孙凯诚对羽芒也是比较了解，这也说明他可能就能提供很丰富的信息，对接下来孙胖子的抉择很有帮助。但问题也摆在了他的面前：到底应该怎么开口？ 就在孙胖子纠结时，站在门口的羽芒替他开口了：“我不是暗杀杨心羿的杀手……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不可能做过这件事！” 空气就像瞬间凝固了一般，在狭窄的房间里，三人都感觉自己在一刹那窒息了。 羽芒伫立在原地，手指在微微颤抖，像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说出这句话。他闪烁的双眼中流露着伤痛，嘴唇还半张着，就像看着脆弱的生命消逝在自己面前，看着漫天飞扬的黄叶落地却不能让它们重回树梢，看着手心洒落的流水却怎么都抓不回来。 孙胖子和孙凯诚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他们原本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了。 “你……你怎么证明？”许久后，孙胖子终于开口问，“你知道自己说的这些意味着什么吗？” 羽芒双眼黯淡了小许，转头看了看孙凯诚，闭上眼睛像是思索一番后重新看向孙胖子，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两年时间足够让我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了，即使我不知道，我想你们会知道什么是该做什么是不该做的。我已经逃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