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二）
乾殿中，五世竟真的拿了一幅卷轴让她参详，并且竟十分生疏的与她道：“木生仙姑，通晓玄黄之术，想来定能参透其中奥义。” “啊？”还来？木生眨着疑惑的眸子看着他，四下已屏退了宫人，偌大的乾殿中就她与他二人，她不明白为何他还要如此说呢？ “怎的？木生仙姑听不懂孤说的话么？”他语气淡淡的，仿佛首次于她相识。 “可我明明不识字，这你是这道的啊！”她弄不明白他为何要如此说，索性用一张委屈的小脸看向他。 “哦？木生仙姑仙术都可习得，又怎会不识字呢？莫不是觉得孤非明君圣主，不愿相授罢了！”他用那褐色的眼睛盯着她，莫名的竟让她觉得他在气怒，就像她原来偷看他时，他审问那些隐瞒上报的官员一样，语气淡淡的，却让人举得不寒而栗。 而五世也确实在生气，今日巳时大军抵达都城，他站在高高的城楼上迎接凯旋的将士，而她就在那大军最前端的马车上，一如她离开前的那次，掀着车帘，抬头望见他的瞬间笑靥如花。 仿佛在那一瞬间，他的心踏实了许多，自那日噩梦之后他便再也没有与她通上过话，而简之从前线传来的信中只说她受了些小伤，并无大碍，可边关知晓那场大火的又岂止简之一人，他借着问询妖人时，得到了那么惊人的消息——她跟那妖人一同葬身火海。 得到消息后的那几日里，他一直反复做同样的梦，花开一树的那个夜晚，她跟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清清晰晰的呈现在他梦里，她说她想借着他的庇护躲过劫数，但是却殊不知却是他一手把她推向了劫数。 夜夜梦中，她一遍一遍的说着，而他也一遍一遍的内疚着。 那是他首次尝到了被内疚折磨的滋味，继帝业多年来，杀戮自是那难免，而其中自然也有些清廉忠心之人，迫于种种缘由而不得不被他下令诛之，但是他却从未有过此番的内疚与不舍，但是这次又为何让他心中如此难熬呢？或许是她太单纯无垢了，让他起了不忍之心，或许是她在那么多寂寞的夜里偷偷陪着他度过，或许是她一直默默的助他却从来不想从他身上索取什么，或许，或许，有太多的或许了…… 而几日后他再次接到边关密信，负责暗卫的亲信也说她还活着，只是她既然未死，又为何他唤她时她却从未应过？ 他原以为她是受了极重的伤，所以才从未现身，但方才宫宴上，她却与众将士言笑晏晏，分明无半分虚弱之样，那他这近四个月来的担心岂不可笑？ 四个月间他渐渐惊讶着自己对她的感情，他原以为他只是想利用她的异能罢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知几时起，他的心裂了个缝子，她便悄然住了进去，他想也好，既然她未死，那以后的帝业里有她陪着也少些寂寞，只待她渡了天劫，飞升成仙，再彼此分离，也算是缘尽于此。 而她呢？她在宴会之上与众将士相谈甚欢，却竟连一眼也不曾看向他，当真是一朝结识了更多的人，便忘了他这个无趣的皇帝！ 再观宫宴上那喝的半醉的王钬、冉楚等人纷纷离席，热络的寻她测算命理，足见往日私下里又会是何等亲近？亲近的竟让她对他的呼唤置之不理，他又如何能不气愤。 然，他不知道的是这一路上她多么用心的将养，才换来今天的这一日容光焕发，她请简之在这冬春交替的寒冷时节寻了不少药材、或一些奇珍异树的落叶为肥料，攒了多久的天地之气才有了这仅有一日的生龙活虎，不为别的，只为能叫他不再担心。而众将士也不过是许久不曾见过她，才使得了今日一见，纷纷上前祝酒谈笑。 以及饮宴前简之特意嘱咐她，如今她的身份是他的师妹，国师的女弟子，不是宫中的海棠树精，自是不能让众人知晓她认识五世之事。他都不知道她忍着不去看他忍得有多辛苦。 而眼下木生不明白她又未犯什么错，她助阵还算是有功呢，可为何他要用对待犯事官员的语气待她？ 不过罢了罢了，那叫小虎子的小兵曾经与她说过：我jiejie生气的时候，我便想尽一切办法讨好她，然后她便没了脾气。 于是她觉得他既然在恼怒，那她便趁这个时候将在军营中收到的各种礼物，通通拿出来摆在他面前的几案上。 “这些都是在边关时将士们送与我的，现在我将这些通通送给你可好？”她用一对十分期待的眼眸看着他，希望他能莫在气恼。 她见五世脸色不变，也未曾答话，便只好再接再厉道：“你看这个，是用树皮做的哨子，吹起来清脆好听，像极了鸟儿的叫声。” “还有这个，是一个小兵家乡特有的五彩石，如此多颜色的石头，是不是好看极了？” “这个是草编的兔子，是不是做的如真兔子一般，你看还有红豆做的眼睛呢！” “还有这个，这个……”却不料她说的眉飞色舞，而五世的脸色却越发清冷。 看来还不止将军，她与士兵们混的也是十分亲近呢，亲近到不少人变着花样的送她东西。 “怎么？这些你都不喜欢么？”见他并未有半分转喜之色，木生失望的小声问着，她可是将这些东西宝贝的极好，就只为了见到他送与他开心。 而当五世看着她那失落的模样，竟又一时气不起来了，只得长叹一声之后道：“木生，你可还记得你说过要送几坛你用花瓣酿的酒与我来喝？” 当然，她重重的点点头，虽然他并不喜欢她送他的礼物，但只要她不再用那般冷冰冰的口气与她说话，她也是很开心的。 她立刻不知从哪变出两坛酒来，五世看着那酒坛十分熟悉，“这是宫中的酒坛？” 她显得有些难为情，用极小的声音道：“嗯，我偷偷借用的。” 五世无奈笑笑，她这般模样，竟像是偷东西被抓的孩子。 接去封泥，酒香四溢，五世拿起几案上的三脚樽顾自倒了一杯，细细的饮着，入口温润，甘香清柔。 当然这次木生拿的可不是千年的陈酿，只是三年的新酿而已，她怕五世喝完一觉不醒就不好了。 “如何？好喝吗？”她手托腮，附身在几案上，小心翼翼的询问他。 他看着她，方想赞许口感甚佳，却话锋一转道：“众将士们喝过觉得如何？” “我还不曾那给过他们喝呢。”扁扁嘴，她如实回答。 似是终于有些事是让他称心的了，他不再冷淡对她，而是伸手拿起几案上的一个小物件把玩，虽然皱着眉，却温声询问着：“这些都是士兵们送与你的？” “嗯。”木生依旧手托腮，乖巧的点点头，似乎就这样看着他便显得很满足。 “为何士兵们会送你这些？”五世居然在那几案上发现了一枚勾玉，色泽看起来像是常年带在身边之物，看来他得帮她改改这随意收人之物的毛病。 “或许是因为我救了他们吧！”她想了想，答道。 “这样啊”五世轻叹，复又柔声诱导着，“木生你可知道何为施恩莫图报？” 这话无甚高深，她还是懂得的，隧道：“可是予人恩惠不图回报？” 五世赞许的点点头，“我听说施恩于人亦可以作为一种修仙之途，可有当真？” 木生想想，“老王八确实好像说过施恩于人可以积深功德，从而易于成仙。” 五世循序诱导，“你救下这些士兵，原是功德数件，但却又收了这些士兵的赠礼，如此岂不使功德受减，眼下你劫数将至，若是能攒些功德也好，只是委实有些可惜。” 五世看到她恍然大悟的表情，就知道他这番诱导成功了，不禁心情舒畅的摸摸她的发顶，“以后莫要再随意收人之物了，可明白？” 她懊悔的点点头，如此好的积深功德的机会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木生，与我讲讲你在军营的事吧！”五世又饮了一杯她酿的花瓣酒之后淡淡说道。 木生看着他，笑得一脸无邪，“好啊！” 木生一件一件的与他讲述着，先是她发现的有人潜入我军大营，然后简之同她一起将那些背着火油的黑衣人解决了。 五世看着她说到那些闯入的黑衣人大部分都被杀死的时候，她眼神里仍闪着几分内疚与不忍，心中不免责怪简之办事欠妥，她如孩子一般通透的性子简之又怎会不知？利用她的异能即可，又何必让她见那些杀戮的事？ 木生又讲到了小方士施术对付击鼓手那场大战，说着原来那时他们才发现有两个可以施术的妖人，于是她便用千年酒气醉晕了战场上的所有胡军。 五世看着她为能使大军平安撤回而欣喜不已，那一对水润晶莹的眼睛在桐油蹬的映照下越发明亮起来。 然后便是她受到了全军的爱戴，也是这个时候她接触到了更多的士兵与将领，这些将士们有些才与她熟悉，便在下一场战役里死去了，所以那时起，她便想尽她的所有能力来保护大家。 五世心中了然，原来她的转变就是在这生死别离的境况中发生的，她那般的用心保护所有人，难怪他从她脸上看到了之前未曾有过的坚毅，原来她在他不在的时候竟成长了那么多…… 接着便是她与那妖人斗法，在这里木生将大部分的事实隐去了，只是讲述了她逆境之时，母江的鳌鱼忽然出现相助，最后还从火海里救下了她，使得她并没有受伤严重。 她说的轻描淡写，五世却仍听得心惊胆寒，万一那鳌鱼没出现可怎生是好，不过万幸，她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她每每诉说一个军营的故事，五世便饮尽一樽美酒，渐渐的一坛已经见底，月亮也不知偏到多西去了，五世眼中被酒气染上几分迷离，只觉她每每历经一件事情便成长不少，那原来娇俏的面颊也越发变得神采飞扬，竟开始动人心魄起来。 大殿之中，灯影闪烁，五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看着那张分别五个月未曾见到面庞，她脸颊上有着淡淡的粉嫩之色，一颦一笑间讲述着这五个月来她所经历的事。 而此时，木生见他喝的杯不离手，似是十分享受，竟不禁也想尝尝自己酿的美酒起来，便就着他的手在他面前把那杯酒抢先喝进了自己肚中，或许是她这个动作贴他太近，或许是她的面容越发动人心魄，被抢了酒的五世竟不受控制的吻上了那柔软鲜嫩的粉唇。 那是带着四月天里淡淡的花香之气，诱的五世不禁起唇吮吸那芳香的味道。 而原本是五世点的火，却不想在他起唇之后，反倒是木生先将自己烧着了，她笨拙却又贪婪的回吻着他，五世被她的主动带的情欲高涨，不知不觉间一双大手竟在她的身上游走起来。 然而就在这迷离与沉沦之际，一阵清风破窗而入，吹在了五世的面颊，亦吹醒了五世飘走已久的神智。 “木生，别……” 卖个老脸：看过的亲还请留个言，给个评价哈，支持一下才有动力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