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去不得

    她和听莲想要出去，其实真的想要瞒过众人的耳目，倒也是一件容易的事。这碧空馆里原本就没有几个人伺候，那些丫鬟和下人都是宗天鹏特意送进来的。干完了活，听莲便让他们都回去了。此刻院落依然空无一人，只是经过这一日一夜的打扫和更换花卉，院子里原本的颓唐阴郁倒是一扫而观，显得十分明亮。

    沈卿月推开门出来的时候都还楞了一下，只当自己是走错地方了。不过很快她就回过神来，蹑手蹑脚就走了出去。

    她二人一走，就在沈卿月隔壁的房间里，两个闭着眼睛的男子几乎是在同时睁开了双眼。青方的双手抵在孟鹤轩的背上，真力流转，两人的身形都一动未动，然而青方的眼底却有一丝玩味，耳朵亦跟着轻微抖动了两下，捕捉着空中渐行渐远的细微脚步声。

    “王妃似乎是想要出去？”他听了一会儿，确认对方的脚步声的确是离开了碧空馆，青方的神情都带了几分错愕。

    “是么。”孟鹤轩缓缓闭上了眼眸，似乎浑不在意的模样，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让人去跟着她，她有伤在身，虽说帝都之中无人敢放肆，但若有余党……”

    青方等了许久，也不见对方再继续说下去，只得笑了笑，“我会派影卫前去保护王妃，王爷对王妃其实并非无情，那么今天为何还要赶王妃出去。”青方看不见对方的神色，因此才坦然许多，也是实在压抑不住好奇心的缘故，“王爷若知道王妃昨夜照料了一晚，今日或许就不会那样冷淡对待王妃了。”

    “你去西北走了一趟，不知道除了多一条舌头之外，还有没有别的长进？”孟鹤轩的眉头微微一皱，不轻不重说道。青方立刻闭上了嘴，他跟随孟鹤轩身边也有十年之久，知道自家主子，越是这样不动声色的时候，到时候发起火来更可怕。

    手心微微用力，真力再一次源源不绝流传了过去。但这样的真气运转几乎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了，青方心中越发觉得惊疑起来。照理说他和王爷都是当世顶尖的高手了，真力逼迫，能够逼出大部分的毒性已经足矣。但是这一次，似乎无论真力如何流转，到头来都像是跌进了无底深渊，毫无动静。只能压抑住躁动的毒素，让这些毒渐趋平缓而已。

    想起公孙明月和沈卿月的对谈，青方心中就更加疑虑起来。难道这世上，当真有这样厉害的毒。

    “她身上有伤，不要让人靠的太近。若是连一个女子都保护不了，这些影卫，未免就太让本王失望了。”孟鹤轩的呼吸渐渐均匀起来，然而蓦地开口，让青方游离的思绪立刻收拢。他很快应了一声，“王爷放心，必然不会让王妃有一丝一毫损伤。”

    但真正让青方诧异的，却是孟鹤轩的态度。在两人大婚的时候，青方和几名影卫就全都抽离调走，几乎都不曾见过沈卿月。但即便是在西北边陲之地，端清王和王妃的事也一样传的沸沸扬扬。

    王妃容颜有缺，这桩婚事也是皇太后指婚，本身就已经有几分逼迫之意。但平头百姓都尚且知道婚姻大事不由自己做主，更别说是生在皇家，婚姻更是一个筹码。这种事情，人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但主上一直声明在外，又因为王妃的口碑，实在是算不得有多好，难免人人对王妃就颇多议论。但如今自己回到帝都，总觉得王爷和王妃的关系，只怕并非像是外界所言如此水火不容。

    但若是夫妻之间的举案齐眉，只怕也未必如此。

    青方在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王爷十四岁便跟先帝征战四方，一直到当今皇上即为。虽然年长王爷十三年，但在大胤之内，究竟谁的声威更加显赫，倒是两说。但是几遍身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翻云覆雨等闲事的端清王，心中只怕也未必就过得如此快活吧。

    这么多年在先帝身边南征百战，刀口舔血。陈年旧疾如同不能摆脱的噩梦，那场在回纥之中发生的血战，就算获得了胜利一路打到了祁连山，但大胤也在那一战里损失惨重，用整个部族新生的婴儿和大祭司的鲜血，施展了那个传闻之中的“秘术”，所以王爷才会从沙场之中退下来，进入帝都之内疗养。

    若非如此，若非如此，太后指婚的懿旨，也未必能够下达的如此肆无忌惮。

    室内再次陷入了沉寂之中，而在王府后侧的偏门里，沈卿月和听莲倒是兴致勃勃。王都内城之中比起外城，显然要干净繁华许多。来来往往的行人摩肩擦踵，沈卿月又刻意打扮的低调，若非垂落下来的缕缕流苏晃动之间露出了下半张面孔，只怕旁人也未必会留意身边有这样出尘的美人。

    沈卿月看着周围繁华景象，虽说觉得好奇，但心思却多半不在上头了。收拢在袖子里的手指细长，上面佩戴的首饰也是格外华丽而隆重，但沈卿月却知道，真正重要的只有银幕而已。手指的皮肤上隐隐约约传来刺痛的温度，提示着一个谁也不知道具体位置的方向。

    听莲倒是有些焦灼起来，“小姐，咱们出来究竟是要去哪啊？若是小姐这一回在遇到什么不测……”沈卿月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听莲吓了一跳，连忙举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只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啊眨，沈卿月看的好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们是在帝都里，不会出什么事的。况且我自己有分寸，你放心就是。”

    既然指引的是解毒的东西，想必应该是在药店里头才对，这种地方能有什么危险。这么一想，沈卿月也觉得放松了许多，带着听莲开始看似漫无目的行走起来。

    但随着手上银幕的指引，原本还一脸好奇的听莲神色却渐渐惊恐起来，在沈卿月终于停下了脚步之后，她更是一脸惊慌，“小姐，这个地方，咱们可去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