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心念言咒
本仙君望着前头杀气满格的帝君，狠打了一个寒噤。 尚未亲见就已醋得这么厉害，我回去得留神着与扶萧的关系，免得扶萧惹得帝君醋意翻天，遭此毒手。 帝君停步在捐毒王面前，冷眼对视:“皇祖有训，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宁。你既身为捐毒之王，领受民之供奉，自当殚精竭虑、发愤图强。生为民生、死为民死，方不负你君王之职。” “如今城中水源枯竭、民不聊生；你生前昏庸无道以致亡国，死后幸有鬼灵，却仍旧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来戕害百姓——”他眉峰一凝，“不过杂碎。” 字字珠玑，怒意如涛，铿锵有力。 “胡说，本王是王！这些贱民本来就该供奉本王！” 帝君冷笑一声:“既为君王，当修君道。昏聩无能，何以为君？像你这样的无能昏君，死不足惜，还有何资格妄求供奉？！” 第一次看到他的背影这么坚决。那个背影，冷漠可怕得好像根本就不是他。 捐毒王大怒:“可恨！本王要杀了你！杀了你！！” 所有的鬼雾凝作巨大的暗色利刃，冲帝君挥斩直下！ 我还没出手相救，帝君已然闭目，手中剑放出铺天盖地的紫色魔光，将他的身形笼入。 他的身影变得有些模糊，竟然就这样硬生生挺着接下那一击，可捐毒王的这一击却从他身体穿过，刺了个虚空，如击入无形烟雾一般。 捐毒王大骇:“怎么可能，这不可能！你——！你不是仙——” 帝君冷冷一喝:“废王。” 只听那捐毒王一声凄厉难听的惨叫，紫光泠泠的剑已毫无阻拦地推入了他的胸口，击破了他所有的鬼雾。而后剑瞬间抽离，不沾一丝污秽。 捐毒王的胸口冒出无数蓝色萤光，他也终于不支，瘫软在地。渐渐地，身体也开始趋于透明。 这一击显然用的魔族术法，明眼人都看得出，一招致命，必定魂飞魄散洗白白。 平日里见惯了帝君他老人家吊儿郎当的样子，如今被惹怒，杀伐竟如此狠辣果断，便是因我被那恶心玩意碰了，他也不至于搞成这样。 背后的小清曦吸了吸鼻子：“师、师父，司仙长这、这怎么回事啊？” 尹中仙很严肃地将她拖至身后：“喝你的酒，憋说话。” 我尚不敢放松警惕走过去。那个捐毒王，明明就是即将散魂，还偏要在这多逗留片刻吓人，面目愈加狰狞可怕。 身体在消散，他却突然间诡异大笑。 “哈哈……没想到……本王竟败在了尔等贱民手里！……此仇不报……本王便不是捐毒之王！” 报仇？ 尹中仙冷言嘲讽:“你这样难道还想报仇？” “尔等贱民……本王定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忽然间，他身周的最后一缕黑雾凭空变色，凝结成红色法印，直直打入了帝君的身体！ “唔！” 帝君一惊，连退了数步，我亦情急冲上去将他接下，一探，他体内气息竟忽然间紊乱异常！ 我心中猛然慌乱，捂住帝君胸口厉声质问:“捐毒王，你干了什么！？” 捐毒王惨笑:“这是……心念言咒……” “心念言咒？！”尹中仙哗然变了脸色，飞快提起重剑，上前往他身上砸去，却如击虚空，毫无作用！ 他忙回头对我道:“快，快彻底杀了他！心念言咒是上古禁法，以魂魄之力作为牵引，他接下来说的事情，都会在司仙长身上实现！” “什么？”我大惊，甚至不及反应。 帝君怒然拂袖，无数道紫色光刃从天刺下，却只是穿过了捐毒王变得透明的身体，在地上划下深深的裂痕。 我恍过来，双手两指并于胸前，竭力凝神于不断发抖的指尖，慌乱捏出咒法，可那捐毒王即将散魂，无论是水咒还是仙法，都已对他毫无作用！ 捐毒王桀桀笑着，身体越来越变得透明。 我急得大汗涔涔，不住回头。要是他让帝君死，那不是就——！ “哦，心念言咒……很好。”帝君镇定下来，伸开右手五指，看着掌中多出的红色法印，冷冷抬目，“我倒想看看，你这废物，还想要如何待我？” “我自不会……便宜你这么容易死……” 捐毒王狂笑:“我要你……所求永不可得……所愿永不能及……我诅咒你永世孤零、众叛亲离！” 耳边一阵嗡响，捐毒王的狂笑愈来愈远，最终再无声息，仿佛，时光都在这里凝滞住了。 我颤颤地回过头，望向帝君。 他立如雕像，丝毫不为所动，好似真的宠辱不惊，可掩饰不了的脸色却已变得苍白。 我愣了半晌，而后再不顾什么，握住他袖中的手。他的人依旧屹立在这里，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可他的手心却已然出汗，手臂隐隐发抖。 “混蛋！卑鄙！！” 小清曦气愤至极，连术法都不用，直接冲上去脚踩剑砸，可还是无能为力，没有任何作用。 “哈哈！我诅咒你……永世悔恨、永无宁日！……哈哈哈哈……” 笑声式微，最终和他的形体一同完全消散。 帝君依旧挺直着身子，微微昂头，没有流露出半分难过和惧色，甚至一动不动。可他的手心里，早已尽是汗水。 小清曦不知所措:“该怎么办？这个东西……这个东西……！” 尹中仙赶紧安慰道:“那个，司仙长啊，那捐毒王刚才本就被伤了魂魄，或许……或许不会灵验，莫要太担心了。” “阿卿……” 那个雕像一般伫立的身影，终于动了动。 被下了红色法印的手猛然捏合，红色法印就此散作齑粉。 心念言咒，上古禁法，他竟能直接毁掉！什么鬼，我刚才都白担心了？ “我还以为会是什么狠话。”他仰面合目，手中已不见了那法印，“众叛亲离？众叛亲离……那种感觉……呵，我不是早就体会过了么。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寻常人仰起头来说话，若非在望上面的东西，便是在隐藏泪水。他还是那个天真的他，以为自己隐藏了，别人都不会知道。 可我是明白的。 众叛亲离，那是种怎样的感觉？ 良久，他才回神，环视了几人一圈，如常淡淡道:“……先回城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