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余波犹存
帝君与我月夜一谈，身心舒畅了不少，第二日便乐呵呵地同尹中仙一起出去体察民情，接受捐毒各路豪杰的酒席宴请。 如此绝佳机会，本仙君怎能错过，飞速到捐毒宫城捡了一缕恶鬼残魂，再搜集些许居民口供，冲向捐毒城门口，准备出城驾云直奔总仙盟，免得吓到城中老小。 未料，城门口驻扎了个小女孩。 小清曦斜靠在石柱边，哼着不知名小曲，插上剑鞘的长剑和笔似的在手中转啊转，目光却一直盯在我身上，显然已等了我许久。 我连忙刹住车，脸上带起温和的微笑：“小清曦，怎的在这待着，不和你师父一起？” 她恨恨将剑往地上一摔：“他？他早就被酒淹死泡烂生虫了！” 我呵呵笑：“尹仙长毕竟是你师父，暗地里如此唾弃师长，似乎不太好。”虽然说的是实话。 “哪有他这么当师父的，整天除了吃喝玩乐还会什么……”小清曦极不忿地将剑捡起，话锋忽地便转向了我，“你，要回总仙盟领银子是不是？” 这就被看出来了？小兔崽子人小鬼大，脑子里的油水也忒多了些！ 我支支吾吾道：“啊这个嘛，你要认真地思考、辩证地思考、科学地思考。于修仙人士而言，钱财虽是身外之物，但无财可花却是万万不能的，所以……” “你不用搅和那么多，我知道你要干什么。”小清曦昂头挺胸，虽然因年龄太小而并没有胸，“我和师父都是讲道理的仙士，这次的捐毒王确是司仙长干掉的，我无话可说。仙剑榜的奖励应该归你们。” 艾玛，这小崽子竟这么有见识，甚好甚好。 小清曦画风陡然变得凌厉：“但是！这次是这次，下次是下次，要是你们再敢把爪子伸到我师父碗里，跟我师父抢酒钱，本小姐一定饶不了你们！” 我按住额边狂跳的青筋，赔笑着合揖：“好，小仙知错，将来见到尹仙长，小仙一定绕着走。” 小清曦抿抿唇，眼神一番飘忽，似乎想作高深莫测之态，只是最后没忍住，还是笑出声来：“这还差不多。” 小祖宗放行，本仙君终于得以揩下一把额汗，踩上一片薄云直奔蜀山总仙盟。 出发时是清晨，到总仙盟也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我来不及整理发型衣服，就着上次的vip通道直接闯入，将种种任务完成的证据与居民口供一样样码在白胡子老仙道桌前。 老仙道起初看着桌上啧啧称奇，可眉头却越来越皱，待到东西码完，他竟连半点笑容都不剩了。 我心下起疑：“怎么？你莫要怀疑，这可都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 老仙道捋着白胡子道：“非也。仙君与那……呃，县圃派无名小卒成功除掉捐毒王鬼魂，此事极好。可……可如此治标不治本哪。” 标你妹的本，本仙君是仙，又不是大夫。我将好不容易找到的、装瓶子里的捐毒王残魂推至他面前：“你仔细看看，这确是捐毒王的残魂，其他的没有了，死透了，就只有这么一点。” 白胡子老道皱着眉头笑道：“可是两天前，有一位高人特来贫道这里，指出西北捐毒附近出现了鬼界裂隙。距那裂隙最近的便是捐毒城。所以这恶鬼之祸，应和这鬼界裂隙有关。” 我脑中灵光闪现。扶萧洞察力向来惊人，先前他就提过捐毒出现鬼界裂隙，我倒把此事忘了！ 但此事是此事，彼事是彼事，我将手往桌上一发狠拍：“仙剑榜上明写的是‘西域捐毒恶鬼作乱’，是‘恶鬼’，不是什么劳什子的鬼界裂隙！你要人查鬼界裂隙也可以，自个重新写张榜去！恶鬼已除，休想赖账，把钱交出来！” 白胡子老道惊得连连退后，额头渗汗：“那个，贫道总仙盟内部昨日已商讨衡量过，恶鬼与鬼界裂隙应是同一张仙剑榜……” 本仙君可是来自资本社会，晓得这些资本家什么算盘，右手直接拎出一块相当硬实的板砖，毫不客气往桌上一砸，哐哐哗哗，将那个装着捐毒王小残魂的瓶子砸个粉碎。 白胡子老道神色惊恐万分，半点也不敢动弹。 我幻出张摇榻躺下：“商讨衡量么……恰巧，县圃派对总仙盟仙剑榜的定价有些异议，本仙君这里有县圃派的提议，还请道长好、好、衡、量。”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 总仙盟与县圃派代表，也就是我，就提议进行了坦率交谈，充分交换了意见，增进了双方的了解。当然，县圃派方面对此提议的走向严重关切，会谈是有益的。 休要怀疑。本仙君以上语言用得很正确，正宗天朝外交官话。【注】 最终，经过最后一段诉诸板砖的亲切友好的交谈，总仙盟方面挥泪撒钱，决定将奖赏翻倍，而我，去解决鬼界缝隙之事。 早这样不就行了，本仙君还懒得抽板砖。 如此一来，干了这条仙剑榜，房贷就还清了。 我飞回捐毒城，扯上帝君他老人家跃跃欲试，在城外地毯式寻觅，一颗沙子都不放过。奈何鬼气太过隐蔽，寻寻觅觅了一整日，半点收获也无。倒是我险些被毒辣的太阳与比热容极低的沙地烤熟。 到傍晚打道回府时，收获终于来了。 捐毒城门口内侧，里三圈外三圈围了一堆人，天朝的劣根性。 我拉着帝君拨开人群一看，原是十几个人挺尸在地，且每一个都早已没了鼻息生气，死得干干脆脆整整齐齐。 尹中仙半蹲在一人身畔，似乎在查探什么，神情严肃。小清曦死抱着长剑，站在一旁瑟瑟发抖，脸色惊恐。 这么个情形，不是即将出大事，就是已经出了大事。 我抓来一人询问：“这位兄台，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兄台惊慌道：“这、这其中几个是今天出城的人，出去后再没回来，后又追了些人去寻，还是没有消息。尹仙长去寻，结果，结果发现他们全部都……都已经……！” 【注，外交黑话：坦率交谈——分歧很大，无法沟通； 充分交换了意见——双方无法达成协议，吵得厉害； 增进了双方的了解——双方分歧很大； 严重关切——可能要干预； 会谈是有益的——双方目标暂时相距甚远，能坐下来谈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