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柔情似水（上）

    明月初生，夜凉似水。

    温柔的红烛光，如一盏盏点亮心灵的明灯，将原本不食人间烟火的绝情殿点缀的生机盎然。

    内室圣洁的白色帐幔，也被如梦似幻的红色流苏取代，装饰一新的喜床上，两个身着红色礼服的新人正脉脉相对着。

    白子画抬眼看去，那张他无比熟悉又美丽的令人窒息的脸，正羞涩的低着头，红润的双唇一张一翕，仿佛要说些什么，却在开口时生生停住，将自己嫣红的脸颊藏的更低。。

    如潮的回忆涌入白子画的心头，两世两百年，他亲眼看着眼前的小人儿从稚气未脱的孩子褪去青涩的稚嫩，逐渐长成灵秀动人的如花少女，在世间绽放。如今即便已经成亲，可是面对着自己这个既是师父亦是夫君的人，她依然会紧张到脸红心跳，不知所措。是啊，这不就是他的小骨吗？不论是绝情殿中戴着宫铃每天扯着他袖子只为逗他多说一句话的小徒弟，还是云宫中那个拥有颠倒众生的美貌，只为求得他认同的妖神，都是他的小骨。

    小骨其实从来都没变，执着而纯粹，她纯粹的就像一张白纸，可以被晕染上任何的颜色，但是纵使时光飞逝，她经历了那么多惨痛的考验，却依然不忘初心，只是如此简单而纯粹的爱着他，痴痴的只是想陪在他身边，做他身边的小石头。

    改变的人，不是小骨，而是他。他本来被师父的重托，被天下的期望，被背负的责任打造成一个摒除了七情六欲的“神”和守护者，遗世独立的站在露风石上，旁观着云起云落，六界兴衰，用自己的佩剑斩妖除魔，守护苍生。可是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女子，飞蛾扑火般来到了他的身边，受尽了非人的磨难，流尽了自己的血泪，焚尽了自己的生命，却点燃了他本以为永远熄灭的心火。从此他的世界不再是一片白茫茫的云海。他开始体会到喜怒哀乐，体会到恐惧，绝望，煎熬，患得患失，甚至是原本自己忽视却无比重要的“爱”。

    冰凉的大手，轻轻抚上了她吹弹可破的面颊。花千骨浑身一震，抬起了自己的小脑袋，一双弥漫着氤氲水气清澈的大眼睛，痴痴的看着眼前丰神俊朗的男人。他的动作，怎么会如此的轻柔，他的眼睛为何会如此的明亮？一抹令人心醉的弧度勾勒在他的嘴角，那原本遥远与清冷的气息，正随着他的动作，渐渐消融，如同和煦的春风，吹散了她本来的局促不安，吹散了她的紧张，滋润着她的心田。花千骨感觉到师父的大手，滑过自己的眉毛，拂过自己的眼睛，鼻梁，唇瓣……那白皙而修长的手，缓缓的有了一丝暖意，像棉花一样温和而舒适，又像飞鸟的喙，轻轻的啄着她的面颊，酥酥的，麻麻的，一直麻到了她的心里。

    花千骨何曾见过师父用如此温柔的眼神看过任何的一个人，他的眼睛就是星空下深不见底的潭水，幽静沉寂，又泛着明亮的星光。他暧昧的动作，竟是如此的认真而珍惜，不带有一丝轻佻，仿佛在守护欣赏着世上最脆弱而珍贵的宝物。不知不觉中，花千骨的小手微微的按在了白子画的大手上，将大手放到了她柔弱的唇瓣，细细的吻过。就是这双让她眷恋让她安心的大手，曾经一招一式的教她练剑，一曲一调的教她抚琴，更无数次的将她抱住，每次她只要握住这只手，她就知道，他一直在关心着她，守护着她，只要他在她的身边，那种绝对的安全和依靠，就让她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只能一点点的沦陷，沉溺……虽然自己早就对他情根深种，可是在她的心目中，他是高高在上的神，是她无比崇敬的师父，即便再怎么对他憧憬，她也只能把这份感情深埋心底，丝毫不敢亵渎越矩。但如今自己已经是他的新娘子了，这个身份的转换一下让她不能马上适应，本能的，花千骨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吻师父的手，是不是太唐突了？

    就在她脸现犹豫，动作开始迟缓的时候，沉稳的大手忽然覆盖上了她的小手，轻轻握住。“师父？”花千骨的声音还未来得及出口，就落入了师父宽广的怀抱。

    白子画紧紧的将她拥入怀中，她醉人的芳香花香涌入了他的鼻中。她的身子是如此的柔软和真实，她的气息是如此的清甜和甘冽。此时此刻，白子画只想真实的感受到花千骨的存在，两百多年了，这两百多年来他一直如履薄冰，担惊受怕，后来他虽然将她寻回，看似他清冷依旧，静如止水。其实他的内心根本没有他表面看来的如此平静，他只是太会隐忍，从来不愿意对任何人展示自己的情绪，包括她，他不想让她担心，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患得患失。但是一直以来，他就像一根紧紧绷住的弦，好像随时会绷断，从此万劫不复。

    他不知道这种从未有过的忧虑，焦急，迷惘的心境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可是不论他如何的修行提高自己的修为，他再也回不到过去波澜不惊的境界了。因为他的心已经被一根称为“柔情”的丝线牢牢的系在了她的身上。哪怕她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在他的视线中，可是他依然觉得不安全，仿佛下一秒中，这一切的美好都会化为一片幻境，她娇小的身子将会在他的怀里渐渐凋谢，化为道道碎片。他，已经不能再失去她。

    往日，他们还没有成亲，他不敢让自己有丝毫越矩的行为，他怕会控制不住自己。可是现在，他们已经是夫妻，他只是想毫无顾虑的紧紧搂住她一次，确认她就在自己的身边。只有这种心心相印的拥抱，他感受着她火热的心跳，感受着她柔软身子传来的暖意，他才能觉得自己不会再次掉入那无尽的黑暗，被自身的寒冷带来的绝望冻僵。

    温软的小手，忽然从他的如瀑长发轻抚直下，清脆的声音，传入他的耳际：“师父不怕，小骨就在你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