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宫宴
待放过河灯后,中秋宴会才算是真正开始了。各色佳肴被端了上来,御花园内渐渐开始热闹起来,灯火通明,歌舞升平,席间觥筹交错,一派其乐融融之景。 南盈萱望着一桌的美食,不禁觉得饿了,便伸手去夹菜,动得太急衣袖往下滑,露出一小截玉臂。夏侯流冽就坐在她身旁,几乎是立刻就看到她手臂白皙娇嫩的肌肤上遍布着一些小红点,颜色已经很淡了,看起来应该有些时日了。 他不悦地皱眉,握住她的手臂,拉至眼前仔细地查看,语气严厉地问道。 “怎么回事?” 南盈萱瞬间就被吓得魂飞魄散,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臂,将衣袖拉下遮住手臂,惊慌失措地侧过头不敢看夏侯流冽的脸。 那晚他们春宵一度后,以防万一她吃了避子丸,没想到竟然过敏了,身上长了许多小红点。她又不敢去看大夫,只能等它自己消掉了。她身上基本上都好了,只有手臂这一块还有一些淡淡的印子,没想到竟然被夏侯流冽发现了,是她太大意了。 “嗯…”她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夏侯流冽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被糊弄过去的人。“就是…不小心吃错了东西…” “怎么也不说一声,看大夫了吗?”他眉头越拧越紧,气势有些骇人。 “没…”她抬眸撇了他一眼后,声音弱弱地回答道。 夏侯流冽对她这种不重视自己身体的行为非常不满,脸色渐渐冷了下来,转过身不再看她。 南盈萱极怕夏侯流冽要对这件事刨根问底,一直埋着头,等了许久,却没听再听见夏侯流冽说话,抬头才发现他脸色已不复刚才柔和,又变回了一贯的清冷,甚至还隐约带着些怒气。 难道他是生气了?因为她没去看大夫?她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他消气,伸手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角,他却仿佛没感觉到般无动于衷。 惨了。南盈萱泄气地望着前方,却发现他们对面的座席一直都是空的。能坐在这个位置的人…南盈萱在脑海中仔细地搜寻了一下,也只有夏侯靳臣了。 他竟然缺席中秋宴会,是病了?还是因为他们上次…南盈萱越想脸色越严峻,她相信夏侯流冽不会那么轻易将他们的身份告诉夏侯靳臣,而且她上次为了混淆视听,特意在夏侯靳臣面前使了涉世剑法。但转念又一想,师兄已经将名字告诉夏侯靳臣了,夏侯靳臣肯定马上就能知道他们是蝶宫的人了。思念至此,她苦恼得要命。 如果夏侯靳臣不念旧情,蝶宫就危险了,师兄这次真的太冲动了。 和幽情一直注意着夏侯流冽与南盈萱,见南盈萱不知做了什么事,似是惹夏侯流冽生气了,心中一喜,随即想到什么般狡黠一笑,就如捕猎的黄鼠狼一般。 “皇上。”和幽然展颜望向位于高席的夏侯流煜,兴致勃勃地提议道。“如此一直欣赏歌舞岂不是太乏味了,今日难得这么多人齐聚一堂。幽情斗胆,想让皇上允许幽情与大家玩一个游戏。” “就你鬼主意多。”庄宁太后抿唇嗔怪道,脸上挂着慈祥的笑意。 和幽情回她一个灿烂的笑容,满脸期待地望着夏侯流煜。夏侯流煜感受到她期待的目光,与和幽然相视一笑,便点头允许了。 和幽情笑得更灿烂了,命人让场上的舞女退下,自己起身行至场中央。 “今日是中秋,幽情希望在座的各位都能尽兴而归,故想用游戏为今日宴会助兴。古有文人雅士流觞曲水,幽情想以此为鉴,在这中秋之夜宴上吟诗。但也知道在座的各位大人与公子皆才高八斗,幽情自愧不如。故想请各位大人的千金与幽情一起玩这个游戏。” 底下的大臣听了纷纷与自己的家属窃窃私语起来,和幽情得意一笑,继续说道。 “这个游戏的规则很简单,首先定一个题目,参与的人轮流围绕这个题目吟一句诗,谁吟不出便罚酒一杯,然后淘汰。” “哈哈哈,这个游戏好!”夏侯流煜听完游戏规则后,畅然大笑着鼓掌,目光一一扫过底下各个席位。“刚好趁机让朕瞧瞧,各位大人的千金是何等的家学渊博。” 底下坐着的各家千金都羞涩地低下了头,她们当然愿意参与这个游戏,能借此机会露脸,如果能够得皇上一句赞赏,对以后的议亲可是大有帮助。 和幽情状似无意地撇了一眼南盈萱,突然想起她般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瞧我,都将王妃jiejie您给忘了。这个游戏…您参加吗?” 她说话间顿了一下,眼光还怀疑地上下打量着南盈萱。南盈萱不禁心中冷笑,她是想用这副模样激她参加这个游戏吗。好,就如她所愿。 “听起来甚是有趣,好啊,我参加。”她低眉浅笑,目光正好与坐在她侧对面的余妃雪对上,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既然嫂子参加,那也算我一个。”余妃雪双手支着下颚,言笑晏晏。这种游戏的方式,不就是小时候师父choucha他们功课的方式吗,她当然要参加,不然萱萱要怎么赢。 夏侯流冽默默地将两人的小动作收入眼中,不动声色地想看她们俩究竟想玩什么。 余妃雪说要参加,在场比较了解她的人都非常惊讶。她一向都不喜欢这些文绉绉的游戏的,为何今日一反常态说要参加。和幽然警惕地望了眼南盈萱,这个女人不简单,竟然短短时日就笼络了余妃雪的心,嫂子这个称呼以前可是叫她的,想到这里,她内心的嫉妒之火又烧了起来。 余妃雪要参与游戏也在和幽情的意料之外,但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让南盈萱出糗。她来不及深思这件事,就心急地让夏侯流煜出题和指定第一个答题的人。 因为这个游戏第一个回答的人是有优势的,越往后可以吟的诗就越少。为了以示公平,便要让夏侯流煜来指定。 夏侯流煜指定了由学识渊博的翰林院掌管学士林大人家的千金开始答题后,正好抬头便望见天上那一轮如圆盘般的满月,心中便有了题目。 “今日中秋,乃团圆之夜,就以团圆为题吧。” 和幽情悄悄地数了一下,从林千金到南盈萱中间隔了六个人,而且这个题目出得好,不由地咬唇窃笑了一下。她就不信她整不死这个江湖粗女。 林千金几乎是在夏侯流煜刚出题后,就不假思索地吟出了:“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连南盈萱也不禁在心中暗叹,不愧是翰林院学士林大人家的千金,果然才高八斗。 林千金说完后,下一个人也很快就吟出了切题的诗句,不一会儿就轮到了南盈萱的隔壁席位上的敬侯爷家的青芩郡主,轮到这里切题的诗句已经被答得七七八八了,她思索了许久才勉强答道:“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和幽情见终于轮到南盈萱,幸灾乐祸地坐直身子准备看好戏。 南盈萱看和幽情那模样觉得好笑,心里暗道:不好意思了,让你白高兴了。她怡然自得地一笑,优哉游哉地缓缓吟道:“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和幽情大惊失色,在这么艰难的情况下,她还能想到这一句诗。这跟自己之前想的根本不一样,她一时之间方寸大乱。 夏侯流冽目光深沉地望着身旁之人,这个人就像一个无穷无尽的谜,她身上有太多的事是他不知道的,让他情不自禁地被吸引,想深入其中去探个究竟。 接下来又进行了五六轮的游戏,题目的难度慢慢加大,不少千金败下阵来,最终只剩下了和幽情,翰林院学士林大人家的千金,余妃雪和南盈萱四人没被淘汰。 余妃雪悄悄狡黠一笑,人数对了,这座位也对了,她又跟南盈萱交换了一个眼神,装作随意地向高席之上的夏侯流煜提议道:“皇上,这个游戏也已经玩了这么久了,有些腻了,妃雪建议换一个玩法。” “哦?你想怎么换?”夏侯流煜意味不明地问道,他今天对余妃雪是刮目相看,却又十分不解。她既有如此才学,为何从前一直藏着掖着呢。 其实余妃雪并没有藏着,只是她不屑与这些娇娇千金玩这些游戏。今日她是看在南盈萱的面子上才参与的。 和幽情听见余妃雪说要换游戏的玩法,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如今只剩我们四人,不如就由前一个人吟诗,让后一个人猜诗人的名字如何?只需罚酒就好,不必淘汰。”余妃雪说完规则后,没等任何人说话便接着说。“那就由我来先出题?” 和幽情本能地不想她改变游戏规则,但刚刚她们也陪她玩了她提议的游戏,如今她没有理由开口拒绝。她只能期望夏侯流煜能够阻止。 但夏侯流煜却趣味盎然地点了点头,同意了余妃雪的新游戏规则,将她最后一丝希望的火苗也无情地熄灭了。 余妃雪左边嘴角勾起,笑得不怀好意,让和幽情的心凉了半截。按顺序,她要回答余妃雪出的题目。 “泉壑带茅茨,云霞生薜帷。竹怜新雨后,山爱夕阳时。闲鹭栖常早,秋花落更迟。家僮扫萝径,昨与故人期。”余妃雪缓慢而又清晰地吟出了一整首诗,但和幽情却是听得一头雾水。这是谁作的诗?她努力回想,脑子里仍理不出一丝头绪。 余妃雪见她一脸茫然,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带上了几丝嘲讽的味道。就这样的水平,还敢提议玩这种游戏。 时间过去了好一会儿,和幽情仍没有说出半个字,她小脸憋得通红,胸口紧张得热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无助极了,但余妃雪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怜香惜玉的心情。 “看来静言郡主是要喝下这一杯酒了。” 和幽情一想反正是喝酒,又不是淘汰,她如今也只能喝下这一杯罚酒了,之后再慢慢扳回来。她面色不甘地拿起酒杯饮下。 她喝完酒后,回答的顺序便到了南盈萱那儿。南盈萱望着和幽情,目光中闪着意味不明的幽光,游刃有余地说出了答案。 “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