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心痛
待商封越父子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后,夏侯流冽身子往后一靠,眸中闪过无奈之色,悠悠地拿起手边的茶杯浅抿了一口。 “出来。” 躲在屏风后的南盈萱一颤,急忙双手交叠捂住嘴,屏住呼吸,企图蒙混过关。 “萱儿。” 夏侯流冽又蹙眉厉声一唤,南盈萱无奈地望了望天,颓败地垂眸,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嘿嘿。” 她面上堆起讨好的笑容,缓缓走到他面前,却被他清冷的眼波一扫,霍地收起了笑意。她扁嘴暗暗想道:专制!笑都不行了。 “很闲?” “没有没有。” 她面色严肃认真地连连摆手,却猛地被他握住了手腕。 “跟我来。” 于是,她就一头雾水地被他拉到了书桌前,她坐下后茫然地凝望着他。 “要...干什么?” 他从旁边的书架里抽出一本书放在她面前,她定睛一看,瞳孔瞬间张大。 “孙子兵法?” “嗯。” 他深邃的幽眸定定地凝望着她,表情很是认真。有日他们闲谈,聊起兵法,他才知道,他这个多才多艺的王妃,竟然对兵法一窍不通。恰巧她最近总是犯困,让她多看兵法提提神。 “把它抄一遍。” “抄...”她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夏侯流冽。他让她把孙子兵法抄一遍? “嗯。有问题?” 他扬眉,极有威慑力的眼神让她认命地闭了闭眼。算了,抄就抄吧。 夏侯流冽安抚地揉了揉她的头,拿起一本书在不远处的座椅坐下。南盈萱盯着那本孙子兵法,满脸不情愿地翻开,突然双眸一亮,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她抬头狡黠地瞥了眼夏侯流冽,才窃笑着提笔行书。 一个时辰后,夏侯流冽再次望向她,却见她已经斜趴在桌上睡着了。他喟叹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过架子上挂着的披风,走到她身侧,将披风轻轻地盖在她身上,俯身间却无意地瞥见了她抄写的孙子兵法,眼眸疑惑地一眯。 他小心翼翼地从她身前抽出一张纸,仔细端详起来。那纸上的字竟然将他的字迹学了九分,他皱眉看向她,她是什么时候学会他的字迹的? 南盈萱身子一歪,头重重地往下一坠,猛地撞倒了桌角,一下子就从睡梦中醒来。她捂住额头嘶嘶地吸着冷气,却发现屋内只有她和连紫在。 “爷呢?” “主子您醒啦?爷他有事去了邑王府,说是傍晚才回来呢。” “哦...” 她扭了扭酸甜的脖子,低头间瞥见了被镇纸压着的孙子兵法,深呼吸了一口气,又抖擞精神重新奋斗起来。 夏侯流冽傍晚时分,从外面刚跨入门,就看见了她埋头苦抄的身影,昏暗的烛光映在她的脸上,她纤长的睫毛轻垂,屏息凝神,十分专注的模样。他嘴角漾起柔和的笑意,缓缓踱步到她身旁。 她闻到了他身上的檀香,惊喜地放下笔。 “爷,你回来了。” “嗯。” 他在她身侧站定,俯身看她抄写的纸张。 “抄到第十二篇了?” “是呀。” 她嫣然一笑,偷偷地望他身旁挪。他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眸中现出宠溺的笑意,侧了侧身子配合她。最终她成功地靠入他怀中,心满意足地舒了口气。 “什么时候偷学我的字迹的?” 她微一晃神,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抿唇作出正色的模样。 “就之前啊,你不理我的时候。” “我什么时候不理你了?” 他头向垂了几分,说话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她严肃认真的表情立即溃散,怔怔地凝望着他。 “嗯?” 他见她不说话,从鼻腔中发出低沉暗哑的询问声,温柔如水似呢喃。她心漏跳了一拍,注视着他英挺的眉眼,眸中仿若璀璨的星河那般亮眼,她控制不住内心的涌动,勾住他的脖子,眷恋不已地扑入他的怀中。他纵容浅笑,揽住怀中美人的娇躯。 “明日王叔带你师兄去拜见太后,我们也许久未向太后请安,我们明天也进宫吧。” “嗯。” 她无暇细想他的话,只希望这一刻就是永远,她能永远跟他在一起,而他永远都只属于她。 庄宁太后端坐在大殿正中央,一身妃色的宫装加上头上插着的金九凤钿儿,衬得她整个人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她雍容含笑望着下面行礼的五人,抬手让他们平身。 “那日在围场离得远,没瞧仔细,今日一看,邑王爷这儿子是丰神俊朗,气度不凡啊。”庄宁太后凝望了连慕臣一会儿,连连点头赞道。 “太后过奖了。”夏侯靳臣眉梢染上自豪之意,却还是谦逊地躬身道。 “还是托邑王爷的福,我才见上冽儿一面呢。” 庄宁太后略带责怪地瞥了夏侯流冽一眼,夏侯流冽垂眸却不语。身侧的南盈然忙灿笑着道:“前些日子爷公务繁忙,好不容易得空立马就来了。” “还是萱儿嘴甜。”庄宁太后笑逐颜开地看着南盈萱。冽儿这个媳妇儿,就是会说话。 “哟,有了嫂子,太后就看不见妃雪了。”余妃雪不满地嗔怪道,撅嘴的小模样惹得庄宁太后喜笑连连。 几人又在殿内闲聊了一番,庄宁太后今日兴致勃勃,不仅留他们下来用晚膳,还让他们在宫内住一晚。任他们百般推辞,庄宁太后都不肯松口,他们唯有在宫内留宿。 一名宫人在前方领路,南盈萱跟在夏侯流冽身后不时地偷瞟他。刚刚妃雪偷偷跟她说了,他们今晚要留宿的地方是夏侯流冽的生母云嫔娘娘从前住的地方,醉云宫。夏侯流冽在十二岁自立成府搬出宫之前,一直都住在这儿。 到醉云宫的门前,领路的宫人便告退了。夏侯流冽让一名宫女带余妃雪去厢房,自己则带着南盈萱绕过了正殿,进入了偏殿的一间房内。南盈萱好奇地打量着这间房子,屋内宽阔整洁,只见房中央放置着一张花梨大理石盛大案,案上有一些书本,并数十方宝砚,墙上亦挂了一些字画,屋内还有一些华贵的摆饰,落空的雕花窗户能隐隐看见月色,檀香围绕在侧。她舒适安然地在座椅上落座,抿唇一笑。 “这是我之前住的房间。” 夏侯流冽淡淡的话语让她一震,眼波再次仔细地四下看了看。这下好了,连他幼时的住所都见识到了。 她舒展了下身子,眼皮耷拉下来,晃了晃脑袋定神。
“困了?” “嗯。” 南盈萱老实地点了点头,夏侯流冽见她疲惫的模样,指了指里屋的卧榻道:“去那儿眯一会儿吧。” “好。” 她缓缓行至里屋的卧榻旁,躺下没多久,就沉沉地睡着了。当她被细碎的声响吵醒时,已经是戌时了,她起身走到外间,见连嫣正在独自摆弄着桌上的菜肴,疑惑地问道:“爷呢?” “爷有事外出了。主子,您醒了就过来把晚膳用了吧,菜热了好几回了。” 南盈萱望着窗外茫茫的夜色,蹙眉深思起来,这么晚了,爷该不会因为重回故地,想起他娘的事触景伤情,独自神伤去了吧。 连嫣等了许久都没听见南盈萱的回应,奇怪地抬头,却见她出神地凝望着窗外,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主子?” “我出去一下。”南盈萱想想还是不放心,快步走出了门外。 “诶,主子...”连嫣也放下碗筷追了出去。 主仆二人宫内弯弯绕绕的路走了许久,一路问了几个宫人都并未见过云王爷,直到最后遇到一位身着鹅黄色宫装的宫女,她指了指远处拐角道:“王爷似乎是往离纪院去了。” 南盈萱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走了没多久,就看见了一个似乎已经荒废了的院落,四周安静得有些诡异,南盈萱与连嫣蹑手蹑脚地走进了院子里,突然模模糊糊地听见了一道女声,两人连忙闪身躲进花丛中,那有些哀怨的女声仍在断断续续地传来。 “...我过得不好,一点都不好,你不会知道我有多后悔......现在我只求你这件事,你答应我好吗?求你...” 南盈萱蓦然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好奇地探出头去,却看见哭得梨花带雨的和幽然。她心中莫名一阵恐慌,转眸和幽然对面望去,夏侯流冽冷峻的侧脸就这样出现在她眼前。她眼眸一震,心中一阵密密麻麻的刺痛袭来,来不及细想,却见和幽然突然扑进了夏侯流冽的怀抱。 “冽,给我一个孩子,好吗?皇上已经默许了,你不必担心...” “你说皇上默许了?” 夏侯流冽眸中闪过一抹深沉之色,皇上竟然默许和幽然做这种事,他的身体难道真的如外界传闻一般出了问题? “兹!”突如其来的细微响声被夏侯流冽捕捉到,他冷冽地转头看去,这一看,心骤然抽紧。 南盈萱就站在不远处,满面的泪痕,眼眸中是浓郁的悲怆和绝望之色。她咬唇怔怔地望着两人,不住地往后退。夏侯流冽一阵心慌,当即就想推开和幽然,却没想到她死死地贴着他,纹丝不动。 南盈萱看着眼前亲密相拥的两人,身体不可抑制地颤粟,心如刀绞,眼泪流得如断线之珠一般。夜风吹来,明明已然入夏,她却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她就如跌入了万丈的冰渊,怎么都爬不起来。 他们相拥的身影,她看了许多年,但却没有哪一次如今日般让她如此心痛。她没勇气再看下去,转身跑出了院子。 “萱儿!” 他见她走了,面色焦急地唤道,狠狠地将和幽然推开,心急如焚地往院外跑去。 和幽然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刚刚那一幕竟然被别人看到了。她抬眼望了望四周,也慌慌张张地离开了离纪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