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见红
“起来,地上凉。” 他念及她的身子,用了点力将她拉起,伤口被牵动又是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徐又白从他里衣的缝隙里,发现他胸前包扎伤口的白布条浸出了血迹,着急地想上前去,却被他一个凌厉的眼神给瞪了回来。 夏侯流冽半抱着她,慢慢地往房内走,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跟上去。夏侯靳臣瞥见夏侯流冽那心疼的眼神,低头慨然地松了口气。他终究还是陷进去了啊... 夏侯流冽带着南盈萱在床上坐下,她却仍抱着他不愿松手,他只好在她身旁坐下。她呜咽声渐小,但还趴在他肩上低低啜泣着。他轻柔地摸着她的头,深邃的眼眸幽幽地转了转。不能让她再哭下去了,她身子受不了的。 “萱儿,晚上跟你一起的人是谁?” 南盈萱听见他的问话,吸了吸鼻子止住哭声,平息了一会儿,将头深埋在他的颈窝里。 “是...我在蒙古时借住的那家人的大儿子。” 夏侯流冽眼睑微垂,眉间有了然之色。昨日她明明走了却又回来,他就觉得其中有蹊跷,派云时去查,得知她在街上曾与一位身着蒙古服饰的男子攀谈,想必就是跟她一起进宫的另一位黑衣人了。 “进宫做什么?” “...偷天山雪莲...” 夏侯流冽意外地蹙眉,原来是为了天山雪莲,他还以为他们要去刺杀宫中的哪一位。 “你跟我说不就好了,哪用得着去偷,明日我让又白去宫中取。” 南盈萱霍地坐直身子,深深地凝望着他问道:“你怎么不问我要天山雪莲做什么?” 他盯着她红肿的双眼眉头越皱越紧,想着待会儿要让又白拿些冰块过来。他伸手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发鬓,不甚在意地笑道:“除了救人还能干嘛?” “可皇上他们若是问起...” “我自有说法。”他见她怔然地凝望着他,眸中有些他不懂的深沉情绪在翻涌,眼波不禁一柔道,“明日你让人给你朋友送去吧。” “我不想再见他了。”她将手覆在他停留在自己鬓间的手上,依恋地用脸颊蹭了蹭。赤那伤了他,她没办法坦然地当没这回事,即便她也不能做什么。 他望着她脸上还有些怆然的神色,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她靠在他的肩上,心瞬间平静下来,所有紧绷着的弦都在此刻松了,她闭着眼竟慢慢失去了意识。 过了许久,夏侯流冽连唤她好几声,她都毫无反应。他起初以为她睡着了,慢慢将她衣服脱了之后,竟发现她胫衣的裤子上有一滴淡淡的褐色血迹。他大惊失色,忙扬声让徐又白进来。 门外聚集的众人已散去,夏侯靳臣回府了,姹紫嫣红也去了疏影轩,而余妃雪则去给连慕臣写信回报南盈萱的状况了,免得他担心。 徐又白凝神替南盈萱把了一会脉后,肃然地对夏侯流冽说道:“王妃应该腹痛挺久的了,但她一直忍着没说。她本身就月份尚小,胎位未稳,今晚又情绪波动较大,所以见红了。不过还好,没有滑胎的危险。我先为王妃开药吧,静养一段时间应该会没事的。” 闻言,夏侯流冽当即面色一沉,烦躁地叹了口气道。“你去吧。” 他坐在床边静静地凝视了她略带倦容的脸一会儿,大手罩在她的小腹上,心中荡起无限的柔情,却又微微泛着心疼。 真是个傻丫头,怎么不舒服也一声不吭,他也粗心,竟然毫无觉察。这一次,是他没有照顾好她。 徐又白端药进来之时,夏侯流冽在床边俯身轻咳着,他捂着胸口,压抑着咳嗽声,看起来十分难受。徐又白快步走到他身旁替他顺着气,并担忧地问道。 “爷,您还好吧?” 夏侯流冽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摆手摇了摇头,有些奇怪地在胸上摸了摸道:“不知为何,我体内的蛊虫似乎在躁动。” 徐又白这才想起还未向夏侯流冽解释银菱草的事。 “爷,刺您的刀上有毒,王妃有解药,但您服了后体内的蛊虫就开始躁动,后来才知道那解药中有银菱草。” “银菱草?但我觉得这躁动似乎很轻微...” “是邑王爷来过,帮您压制了蛊毒,我把鸢血石也放在您身上了。” 夏侯流冽这才发现自己腰侧挂着一个香囊,鸢血石应该就在里面。徐又白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对了,邑王爷说他只是暂时帮您压制了蛊虫,只有苍郁先生才能彻底让蛊虫平息下来。我们刚刚已经商议过了,邑王爷明日会过来与您一同前往青绵山。” 夏侯流冽立即便蹙眉望向了南盈萱,明日前往青绵山,她要静养,怎么样才能让她不跟着自己呢?他越想越觉得,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南盈萱醒来之时,夏侯流冽已经不在她身边了。她坐起身,动作太猛又因得腹中传来隐隐的疼痛,她抚着肚子站起身,在外间的连嫣见她醒了面带笑容迎上来。 “主子您醒啦!” “爷呢?” “爷...”连嫣脸上的笑有些僵了,眼神游离不定。“他有事去玉阑阁了!” “玉阑阁?”南盈萱狐疑地眯了眯双眼,他受那么重的伤一大早跑玉阑阁做什么? “对啊...爷...他他去玉阑阁换药了。” 连嫣支支吾吾的模样让南盈萱更怀疑了,眼神一厉冷声道:“从你们跟着我那天起,我就说过,你们若是对我说谎,会有什么后果的。” “主子,我...” 连嫣小脸着急地涨得通红,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南盈萱察觉到她的确是有事瞒着她。她绕过连嫣走出房外,连嫣惊诧地快步跟上她。 她走到前院,就看见徐又白正扶着夏侯流冽缓缓步出王府的大门,而凌晔与应续站在大门外,门口似乎停了一辆马车。她马上就想起了昨晚夏侯靳臣说,夏侯流冽的蛊毒需要苍郁先生的帮助,才能压制下来。 “爷!” 夏侯流冽听见她的声音,无奈地闭了闭眼,终究还是没瞒过她。他转身瞥见她一身单衣站在不远处,好不容易有了丝血色的小脸正委屈地望着他。他不悦地蹙眉,走到她面前将身上的披风盖在她身上。 “怎么穿这么少。”
“你要丢下我走吗?” 她泫然欲泣地扁着嘴,好像若他回答是,她便能马上哭出声来。他喟叹一声,替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我很快回来的,你乖乖在家等我。” “不,我要去!” “听话。” 他揉了揉她的头,柔声哄着。平素百试不爽的招数,却在今日碰了壁,南盈萱完全不吃他这一套,面色认真地道:“若你不带我,我自己骑马跟着。” 夏侯流冽当即面色一沉,双眸冷冽地望着她,她亦毫不示弱地扬起头。夏侯流冽知道她的倔脾气上来了,唯有松口答应。 “好,你可以跟着,回去把衣服穿好。” “那...你要等我,不许偷走。” “嗯。” 夏侯流冽见她有些犹豫地转身,还时不时回头来确认,他是否真的在等她,有些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他哪敢不等她,若她真的骑马追他,还得了。他低声对徐又白吩咐道:“待会儿马车慢一点。” “是。” 南盈萱如愿地坐上了马车,在马车轻摇慢晃了几下,睡意渐渐袭来。她身子一歪,靠着车壁便慢慢睡着了,直到中午肚子饿了,才醒过来。她摸了摸肚子,这才想起自己似乎没吃早饭。 夏侯流冽见她醒了,正皱眉用手抚着肚子,神色紧张地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不是,我饿了...” 他失笑,松了一口气,伸手掀开车帘:“找个地方停下。”徐又白等人得令,在前方不远处找了一小片空地停下,待众人吃过干粮,才再度出发。 夏侯流冽想起徐又白给他的安胎丸,掏出来倒了一粒在手心上,递到她面前。南盈萱瞥了眼,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 “吃掉。” “这是什么呀?” “不吃掉就不让你跟着了。” 南盈萱抬头望向夏侯流冽,见他深邃的眸中是不可商量的决绝之色。有些迟疑地拿起那颗褐色的药丸,吞了下去。她垂在腿间的手悄悄地碰了碰肚子,默默对腹中的孩子道:对不起,我也知道不能乱吃药,但现在只能希望你顽强一点了。 她全然没有察觉,自己如今一点想拿掉孩子的想法都没有了。 因顾及到南盈萱的身体,马车一直行驶得极为缓慢,整整四天的车程,他们才抵达了青绵山。南盈萱也发现马车走得很慢,她以为是因为夏侯流冽的伤,故并未怀疑。在此期间,夏侯流冽的蛊毒发作了一次,真气在体内横流惹得他吐了一次血,徐又白为他施针才勉强将蛊毒压下。但这一有惊无险的异变,却让南盈萱有些微好转的心情又再次走向了低谷。一连两天,她除了夏侯流冽,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话。 姹紫嫣红四人十分焦急,但也无计可施,只能在旁默默地干着急。 马车沿着青绵山蜿蜒的山路向上行驶,约摸一个时辰,才在快至顶峰处的一片交错杂乱的树林前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