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掘墓
邑王府的下人带着南盈萱与连姹七拐八拐后,来到了一个僻静的院落。南盈萱扫了眼那院子,屋子的墙面已经有些发黄了,院内只栽种着一棵松树,周边长着稀稀拉拉的杂草,似长年没人打理过了。 南盈萱推门入内,房内亦摆着简单整洁的桌椅,除了基本生活用物外,一丝多余的摆设都无,在邑王府精致典雅院落中显得十分突兀。 “师兄,他们怎么让你住这里?”南盈萱见夏侯流冽从里间走出,带着nongnong的不满问道。 “我自己要住的。”连慕臣瞥她一眼,云淡风轻道。 “为什么啊?” “不想被人打扰。” “所以……”南盈萱在房内四处看了看,怀疑地问道:“这房子都是你一个人在打扫?” “嗯。” 南盈萱无奈地斜眼,明明是王府的世子,干嘛要住这种地方。 “你今天怎么想起我了?”连慕臣语调染上了几分取笑之意,落坐在桌前,“不用粘着你家爷?” “待会儿回去再粘。”南盈萱也在他对面坐下,“我今天是专程来看你的,顺便…聊聊妃雪生辰的事。” 连慕臣的笑定在脸上,掩饰般地随意道:“她生辰,怎么了?” 南盈萱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奇怪,试探性地问道:“师兄,你跟妃雪怎么了?” “没怎么。” “…可我觉得你怪怪的。” “真的没事。”夏侯流冽转头望着她,关心地问道,“你身子怎么样了?” 南盈萱对他这种转移话题的行为很不满,不情愿地撇嘴答道:“我的身子爷会顾着的,我现在问的是妃雪的事,你别岔开话题。” “是是是,你真是三句不离夏侯流冽。” “你跟妃雪到底怎么了?别骗我。” 连慕臣见南盈萱一脸正色的模样,自嘲地轻笑,喟叹一声。 “大概是累了,想放手了。” “放手?”南盈萱不可置信地扬声重复道,“这么多年都坚持下来了,现在要放手?” “以前是有误会,现在即使误会解释清楚了,她还是不相信,”他的笑容越来越苍白无力,“你说,我还不该放手吗?” “你的意思是…即使妃雪知道我喜欢的人是爷,她还是不相信你对她的心意吗?” “大概她是不想面对吧……” 他失落颓败的样子,南盈萱一刻也看不下去了,她扳正他的肩膀,让他面对迎视她认真的目光。 “我不信你要放手,若你要放手,你为什么还留在邑王府?你是为了妃雪才向那人低头的,如果你真的要放手,你现在大可一走了之。” 连慕臣心中的想法被她一下子说破,默然不语。他想放手,但他的心不允许他放手。 “师兄,你想清楚,为什么妃雪她一直在逃避,她是真的不喜欢你还是另有原因,你自己琢磨清楚。”南盈萱站起身,面色凝重地抿了抿唇,“后天晚上,妃雪的生辰宴,我希望你会来。” 话说完,她就带着连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子。该说的话她都说了,至于要怎么做,就看师兄的选择。 夏侯流冽正在玉阑阁中看着温太傅呈上的西域通商法规,当看到“西域商人经审查后,可在拉夜自由行商、居住”时,他冷冷地一笑,自由?给那么多自由,这法规与摆设何异?审查是严格还是敷衍了事,还不是地方官员一句话的事。 他又继续往下看,门外突然匆忙跑入一位下人,行过礼后便说道:“爷,王妃在马车里睡着了。” 她回来了?夏侯流冽放下手中的公文,一言不发地站起身,快步走向王府大门。 马车正静静地停在王府门前,夏侯流冽掀开车帘,看到她蜷缩着身子,就如慵懒的小猫一般,窝在角落里睡着了。 他嘴角漾起柔软的微笑,小心翼翼地抱起她,缓缓走入府内。南盈萱在睡梦中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檀香,一直在他胸前蹭着。他们刚走过前院,她就被正午耀眼的日光刺醒。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被夏侯流冽抱在怀里,有些迷糊地问道:“爷…你怎么抱着我…” “你在马车里睡着了。” “哦…”她懵懂地应了声,又朝他们的前进方向望去,随口问道,“去哪儿?” “疏影轩。” “不要,我要去云端轩。” 他低头见她扁着嘴,一副非这样不可的模样,有些无奈。她最近真是越发爱使小性子了。 “不都一样吗?” “不一样!云端轩是你住的地方。” “好。” 在她坚定的目光下,他纵容一笑,抱着她转了个方向,往云端轩走去。 “午膳用过了吗?” “没有,邑王爷留我用膳来着,但我想回来跟你吃。” “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听见他的问话,她又想起连慕臣默然不语的模样,轻轻地叹息,被抱着她的夏侯流冽捕捉到了。 “叹什么气?” “没事。”她将头埋入他怀中,在他的胸前贪婪地汲取着温暖。 坚持很累,但幸好她没有放手,所以现在才能拥有他,才能这么幸福。 午夜时分,京都城郊山头的林家墓园。一群人在黑暗的夜色默不作声,只不断地挥铲掘着土。一位守园人巡逻时,听见了一些莫名的声响,循声赶去,却见一群人正在掘坟,他大惊失色,连忙高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干嘛!快停下来!这是林大人家的墓园!” 他快步上前就欲阻止,没想到那群人听见他的喊声,亦未见丝毫慌张,继续着手中掘土的活儿。其中的四名壮汉慢慢向那名守园人逼近,那守园人身上虽有些武功,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被四名壮汉抹了脖子,尸身随意丢弃在一旁。 将守园人解决完后,他们继续若无其事地掘土,却没想到这一幕被躲在远处树丛的一道身影看得一清二楚。 这道身影是墓园内另一位守园人精安,他守下半夜,所以睡醒就出来小解,方便待会儿换班守夜,却没想到竟亲眼目睹自己的同伴被杀。他没有声张,蹑手蹑脚地跑出了墓园,往京都城内跑去。 “爷!爷!爷——” 一阵猛烈而又急促的敲门声将睡梦中的南盈萱吵醒,她睁眼却见身侧的夏侯流冽也醒了,疑惑地问了句:“怎么了?”
她的声音带着半梦半醒的软糯,夏侯流冽安抚地抱了抱她,坐起身。 “我去看看,你睡吧。” 南盈萱才不愿意,撑着身子坐起道:“我也要去。” 夏侯流冽不悦地蹙眉,却拧不过她倔强的性格,拿了件厚实的披风将她裹得紧紧的,才去开门。 徐又白见夏侯流冽总算打开了房门,松了一口气,不等他问就急忙道:“爷,翰林院的林殷大人与谢松匀大人家的墓园被人掘了!” “什么?”夏侯流冽深邃的眼眸危险地眯起,眸中俱是冷若冰泉的寒气,“是什么人干的?” “不知道,只说看到了一些壮汉。” 虽然徐又白口中说不知道,但幕后主使是谁,大家都心中有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动了翰林院两位大人家的墓园,必定是对前几天翰林院的宫门请愿十分不满。 “现在几更了?” “五更了。” 夏侯流冽抬头望着屋外仍黑沉沉的天色,侧头对南盈萱说道:“你回去睡一会吧,还早。” “那你呢?”南盈萱拉紧了他的衣袍,可怜巴巴的眼神中含着些不舍。 “听话。”他包裹住她微凉的小手暖了暖,又揉了揉她的头,“我去林府看看,你乖乖去睡觉。” 她樱唇一动还未言语,就见夏侯流冽脸色一变,眉眼间都染上了强硬的厉色。 “不许跟。” 南盈萱无奈地垂头,她都还没说,夏侯流冽就已经看出她的想法了,她还能说些什么呢,只得作罢,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出云端轩的院门。然后又回到床上。 她心中虽记挂着他,但始终敌不过如巨浪般侵袭而来的倦意,嗅着被窝里他残留的味道,再次入梦。 夏侯流冽到达林府时,林殷已经策马前往城郊的墓园了,只留下独子林承康在府中照顾乱作一团,哭泣不止的女眷。 “王爷。”林承康见下人领着夏侯流冽进来,忙躬身行礼,“家父走前嘱咐过,若王爷过府必好生招待,不可怠慢。但如今家中这般光景……” 夏侯流冽想起林承康在春猎时看着南盈萱那炽热的眼神,不愿与他多说,只说了句“无妨”便越过他走向林殷的夫人李氏。 李氏在林蕴雁的搀扶下哭得不能自已,她信佛多年,对这种徒增孽障之事感到一阵恐慌,生怕祖先怪罪,一时间翻涌的情绪让她泪流不止。 “林夫人。” “王爷…”李氏想起自己当家主母的身份,勉强停了哭声,对他行了个礼,“竟半夜叨扰王爷,实在是太失礼了” “此事我也有责任,夫人不必如此说。” “王爷已经帮我们够多了……” 前几日有几名刺客半夜入府,多亏了夏侯流冽安排在府内的云卫,他们林家才能毫发无损。 林蕴雁见母亲面容憔悴,疲惫不已,遂对夏侯流冽恳求道:“王爷,多谢您的关心。但我母亲如今身体不适,可否让我扶她回屋歇息?” “好。”夏侯流冽淡然颔首应道,“我也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