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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除却巫山不是云苍莲(一)

    我叫苍莲。

    出生之时,我在看到满池盛开的莲花,露出了我来到这个尘世间的第一个笑容,所以我爹给我取名为莲。他希望我就如同莲花一般出尘无染,清白无暇,做一位女中君子。

    我娘原是秦音阁的一名婢女,音攻天赋极高,阁内之人逼她嫁给阁主的儿子,她不愿,便携秦音阁的一件宝物逃了出来,也因此遇见了我爹。

    我爹是被称为“武林第一人”的苍郁,他年少就因武功高强在江湖上成名,二十五岁就已在江湖难寻敌手,不但如此,他还精通医术与诗书,是名副其实的高人。他对我娘一见钟情,为了不让她被秦音阁的人找到,选择退隐江湖,与她在青绵山隐居。

    他们成亲的第三年,我出生了。而我娘却因为生我时伤了身体,尽管我爹医术高明,努力为她调养,她仍然在我四岁那年就离开了人世。

    我爹沉浸于失去娘的伤痛中,疏于对我的管教,我就如同一只在山林间奔腾的小鹿,在青绵山内上蹿下跳,自由自在,但渐渐地也感到无聊了。一日,我无意中在娘亲的首饰盒的夹层中发现她留下的习练音攻秘籍,觉得很感兴趣,便瞒着爹偷偷练了起来。

    后来,我爹收了一个徒弟,叫夏侯靳臣,家里的下人跟我说,夏侯是天家之姓,只有皇室子弟能够拥有,他是一个皇子。那时我年纪尚小,不懂皇子这个词背后所蕴含的势力,所以对他的身份并未深思。

    夏侯靳臣平常寡言少语,总是板着一张冷脸,只知道埋头不知疲倦地练武,就像木头一般无趣。我不喜欢他,极少与他说话。

    直至一天夜晚,我无意中听到他在树间吹笛,那笛声出奇地悠扬动听。令我不由自主地掏出笛子与他相和,一曲终了,他才回过身,用干净得如同一泓清水的眸子,定定地凝望着看我。

    我们两人对视了许久,不知为何,竟同时笑出了声。然后,我们谁也没有开口说话,默默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自此,我开始逐渐注意起他来。

    有日爹留了一盘棋局给我解,我在亭中坐了一下午都没能解出来,在我浮躁不堪,不耐地都想掀桌之时,一只手突然出现在棋盘上,轻轻地移动了一枚黑子,局势顿时豁然开朗,起死回生。

    我欣喜地回头,看到了夏侯靳臣那张木讷的俊脸。

    “怎么是你?”我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更没想到他棋艺如此精湛。

    “嗯。”他只淡淡地微颔首后,便转身离去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抚上胸口那颗“砰砰”跳动的心。那一刻,我知道,我心动了。

    慢慢地,我越来越喜欢找他说话,不知是我攻势太猛还是怎的,他竟然也慢慢开始与我说话。我们俩的话越来越多,待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久,他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异样的情愫在我们心中滋生,没多久,我们自然而然地便走到了一起,一爱就是七年。

    夏侯靳臣十三岁后长年在外征战,就不再居住在青绵山,但还是隔段时间就会回来陪我。在他十八岁那年,他终于可以搬出皇宫,在宫外自立成府。那一年他的生辰,他在青绵山顶峰迎着满天的风沙,深情款款地执起我的手。

    “莲儿,我要娶你为妻,一生一世都守护着你,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我抹了抹因喜悦而流下的泪水,坚定地点了点头。那一夜,我成为了他的女人。那时的我,以为我们会就此幸福地生活下去,但却未料想到,那是我与他的最后一场对话。

    事情来得很急,他突然被皇上赐婚,要娶契丹的和亲公主为正妻,他听到消息后,写了一封信向我解释这件事,并再三保证他会处理好。而我只需要安心地等待成为他的新娘。我相信了他,在青绵山苦苦等了两个月,一日比一日煎熬,最后没等到他的人,却带来了他要与契丹公主成婚的消息和一封他亲笔写的绝情信。

    他在信中言明,若他不娶契丹公主,边境的百姓又要遭受战乱之苦,他作为一名保家卫国的将士,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明明有保护百姓的能力,却不去做。他让我就此忘了他,另觅良人,过往种种就当是一场梦吧。

    我看完这封信,仰天大笑了三声,颤抖着抚上自己的小腹。当时,我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但孩子的父亲却让我忘了他。呵呵,真是讽刺至极。

    我的心就似被千刀万剐般痛,以我对夏侯靳臣的了解,若他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他一定会回来找我的,他从来都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但我是苍莲,我的骄傲是我最后的自尊了。所以,我选择接受他成亲的事实,不做挽留。

    即便我与他已不可能,我还是想生下我们的孩子,就当是我们爱过一场的证据。我怕爹发现我有孕的事,佯装伤心说要出门走走,让爹告诉夏侯靳臣我去了他乡,再也不会回来,不要来找我。爹沉默了一会儿,叹息一声,终究还是答应了。

    我孤身一人出了京都,一路往东,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我走走停停,走了两个多月,还是在京都外的郊区徘徊不前。我想,大概是因为我的心不想离开他。

    又过了些日子,夏侯靳臣终于风风光光地迎娶了契丹公主。我茫然若失地游荡在山间,就似丢失了三魂七魄一般,未料一时不察,被一位小贼将包袱抢了,当时荒郊野外,我怀着身孕,又无人助我,遂让那小贼逃脱了。我失去了所有的盘缠,饥寒交错中,晕倒在雁回山的树林中。

    许是老天怜悯我腹中的孩子,竟让我被一位好心人救了,那好心人人是与心上人前来雁回山寻梅的将军余朔,他曾来青绵山找过夏侯靳臣,我一眼便认出了他的身份,但他却不认识我,当时我着一身粗布麻衣,小腹隆起,他只当我是迷路的村妇。找大夫仔细给我诊治,他身侧的女子给了我一些随身带着的干粮和银两,见我好一些了,方才离去。

    我感激他们二人的救命之恩,将此番恩德铭记在心。

    之后,我写信给我唯一的闺中密友,翰林院辛大人的嫡女辛倩,请求她借我些银两,并且不要让旁人知晓此事。她未问缘由便欣然答应,秘密地变卖了一些首饰,将银两送到我的手中。

    我请了两名看起来憨实可靠的山民,替我在山间盖了一间木屋,我就此在那里住了下来,辟田耕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五个月后,我生下了一名男孩,为他取名连慕臣。

    生下臣儿后的半年,我开始思考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下去,我手上的银两已经快用完了,又不愿回青绵山,所以必须想一个办法维持生计。

    我开始接起暗杀的任务,我从小在轻功上极有天赋,踏雪无痕,凌波微步,常常令我爹惊讶无比。我凭着出尘的轻功,出色地完成了一次次的暗杀任务,在江湖中崭露头角。接着,我创立了蝶宫,给自己取了一个新的名字,连愈。

    我希望,自己心里的伤口能够愈合,虽然我知道,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个人。

    我将蝶宫建于雁回山万丈深渊的崖底,借着天险让江湖上所有人都寻不着踪迹。慢慢地,蝶宫的人数越来越多,在江湖上的名声越来越响。

    一次,我在任务中出了些差错,受了重伤被追杀,躲避在山洞中。我饿了三天三夜,全凭一口真气撑着。我以为自己的性命会在此终结,没想到老天再一次怜悯,让一名米分雕玉琢的小女娃出现,救了我。她照顾了我几日后,我渐渐好起来,问起她的身份。

    她在我的循循善诱下犹豫地说,她叫南盈萱,是归剑山庄庄主的女儿。她娘在她出生之时就将她抛弃了,全家人都不喜欢她。我可怜她的身世,将她带回蝶宫,收她为徒,悉心教她武艺和音攻。她寡言少语,常常一个人闷着,我便不由地在她心上多放了些心思,花在她身上的时间竟比花在臣儿身上的还多。

    三年后,她的武功已经小有所成,我知道夏侯靳臣也收了一名徒儿,便萌生了让萱儿与他比试的愿望。

    这是我与我爹相隔十年的重聚,他见到我自是惊喜万分,我跪在他老人家面前,将这三年的点点滴滴和盘托出。他又怒又气,发了好一阵火才逐渐平息下来。

    “所以你就生下了和他的孩子?”

    “嗯。”

    “你这是胡闹!你你你……”爹气得吹胡子瞪眼,痛心万分地数落我,“我竟以为你是真心要忘了他,才远走的……不料……你真的是太大胆了!”

    “女儿知错,求爹原谅。”

    “罢了罢了……”爹喟叹一声摆摆手,凝眸望向我身旁站着的萱儿,“这是……我的孙儿?”

    “不是的,这是女儿的徒儿,臣儿他在宫内,没有跟着我出来。”我拥住萱儿因害怕畏缩的身影,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萱儿自小不喜欢与生人接触,我想她大概是吓到了。

    “哦……”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道:“我什么能见到他?”

    “下次吧。其实女儿这次前来,是有事想要求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