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四章 手足情深
上岸休息的水手们在距离港口最近的茶馆门口吸烟，听伙计讲些岸上的新鲜事。 “您别说，最近这一带来了个疯子，整天自言自语的，已经两三天了，我们掌柜的也看见了。他来这里吃过一次饭，乍一看还挺正常，吃着吃着突然就钻桌子下面，像桌子下有鬼似的，别提有多吓人了。“ “没准他真能看到鬼，那后来呢？还有人见过他吗？“听的人兴致勃勃，不断追问。 “见过见过！他身上还带着一条没有鳞的蛇，我还看见他用栈道底下钓起一个rou球喂那只蛇呢。“ “rou球？栈道下面怎么会有rou球？“ “就是说啊！我偷偷告诉你吧，这几天城里来了武功了得的一群人，到处东找西找的，连破庙都不放过。我们这渔港城里一定埋了什么宝物！“ “我在这里住了半辈子了也没听说有个屁宝物，还不回去干活！“掌柜的出来把闲聊的伙计训斥了一番，拎回去干活。 他们所说的疯子此刻已经精疲力尽，觉得自己真的要疯了。他这两天一直混迹于码头和仓库之间，不是他不想上岸进城，而是他身边的小恶魔已经完全控制了他的一举一动。 但这个小恶魔在原小路的眼里，说是小天使也不为过。他明知道阿陌只是个幻象，但就是没办法置之不理， 父母刚去世的时候，他太小了，对着茫然啜泣的弟弟一筹莫展。老天爷丝毫没有眷顾两个失去双亲的孤儿：铁锅太重，烧火烫手，下雨屋漏，打雷心悸，初春饥馑，寒冬破衣，夏日蚊虫暑热，都曾把两条小生命折磨得死去活来，几乎每一次都觉得撑不下去了。 但原小路能够撑下来是因为阿陌太懂事了，没有比他更天真烂漫心地善良的孩子，哪怕找到一丁点吃的，也会举得高高地喊他：“哥哥，吃！吃！” 等大一点，兄弟两个终于可以合力捕猎，采集山里的野蘑菇到外面卖，一起修补茅屋，轮流担水劈柴生火做饭，把家里的日子打理得妥妥帖帖。但原小路心里总带着深深的歉疚觉得阿陌小时侯吃的苦太多了，同时庆幸着要不是有阿陌需要他养活和照顾，他也许早就放弃一切随父母而去了。 “哥哥你看，又一艘大船！“阿陌跑来跑去，似乎精力永远不会枯竭。他不需要吃饭，不需要睡觉，一直在蹦蹦跳跳地玩耍。原小路试过不管他，他就会真的落水，像要溺亡一样呼救，声声都牵动着原小路最敏感的神经，僵持到最后，他没法不跳下水去救他。 “阿陌乖一点，我们看看这附近有没有rou丸喂青种啊。“他管饵料叫rou丸。尉迟迟人懒体胖，剩下无处安放的饵料全集中在港口附近，经过两天半，他倒是收集得差不多，只需要最后一个就能让青种完成蜕变了。 如小宫主所言这一轮完成之后兽虫要回收，原小路虽然也舍不得，但没有她那么寸步不让。阿陌居然也跟青种玩的很好，有时候他真的觉得阿陌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别人都看不到他而已。 而家乡的阿陌怎么样了呢？他昨日刚刚修书一封投往码头的驿站，信中留下了西门在兴都府的地址，算算日期，他的选拔结束之后回信也差不多能到。 “没有rou丸，哥哥我们和青种玩捉迷藏吧。“阿陌仰起圆圆的小脸一脸期待。 又来！原小路真是被他给打败了，时间已经不多，只有大半天就要到截至的时辰了。最后一颗饵料还没有着落，他注意到港口已经多了几个躲躲闪闪的熟面孔，一定是有人提前完成了任务过来踩点。 青种也被阿陌折腾得不轻，原小路真怕它到了饵料附近都没有力气做出反应。这附近走过好几遍了，他哄着阿陌沿着海湾向更远的海岬方向仔细探索：“阿陌，那边我们还没去过，到那边去玩捉迷藏！你看青种都饿得没有力气了，如果青种发现了rou丸，就让它吃rou丸好不好～“ “好～吃丸子咯！阿陌对饵料倒不像青种一样有所感应，不过每次玩捉迷藏他所选择的藏身之处倒是给原小路不少启发。 不知道魁玉他们怎么样了——又想到这个他就更焦虑了。那天她们找不到自己应该很着急吧，但这两天一次也没见她们出现在港口一带，该不会遭了什么人的毒手——小宫主？不会，这一次小宫主已经表明不参与饵料的争夺。以她的能力，做什么都是成竹在胸稳cao胜券，不到最后时刻不现身也倒可以理解。 在西边海岬处转悠了两个多时辰，原小路追着阿陌双脚都已经磨破依旧一无所获，“阿陌，找不到rou丸可就麻烦了。“他重重地叹气道。 “哥，青种告诉我它不喜欢吃rou丸，吃了肚子疼。“ 原小路一怔：“你能和青种说话吗？“问完又觉得自己越来越荒唐，不但把幻象当成亲弟，还把稚子童言当了真。 “它不会说话，它用这里告诉我的。”阿陌指指心口。“它想吃别的。” 原小路停下脚步，一把抓了个空，“别的什么？” “我要一直跟哥哥在一起。”阿陌没心没肺地笑着跑着，又去逗弄成群栖息在沙洲上白色的水鸟。 原小路真的已经到了极限，他喊了阿陌几声，必须开始原路返回了，也许魁玉她们还有多的饵料也说不定，想到这里原小路又涌起一点信心：“阿陌我们要走了！一定会给青种找到rou丸的，哥哥不会被淘汰回家了！” “找到rou丸哥哥就不回家了么？” “不回家带着你在外面玩不好么，一直跟着哥哥闯荡天涯，愿意吗？”他宠爱地呼撸呼撸阿陌虚无的头发。 “嗯！愿意！找到rou丸喂青种！青种吃不饱，肚子咕咕叫…”他念叨着跑远了。 截止时辰前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回来了，站在集合地的人大多垂头丧气，而顺利通过的人则在暗处保持观望。 原小路还是没能找到最后一颗饵料，他只想尽快找到魁玉，给她解释所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