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原委
灰鹊鸴斯一个人坐在幽冥城外幽冥河边的大石头上。 “想什么呢？魂儿都飞了！”乘风风摇着水蛇腰，打算找个适宜的位置坐下来。 “妖皇苏醒了。”灰鹊鸴斯的声音飘向了虚空。乘风风随手一抓，摊开了手掌，吹了一口假想中的空气，那声音就飘上了天。 “我看着那个小人长大，如今醒了，岂不是好事，龙王忙着应付妖族，得有段时间，不能找鬼界的麻烦了。” “没那么简单。”灰鹊脑海里有一盘棋，棋上写满了所有人留在赤霞城里的记忆。 “你也有心烦的时候，呵呵呵呵呵——”乘风风掩面笑得花枝乱颤。说着，乘风风盘腿飘了起来，因为鸴斯坐下的恒卧石挤不下两个屁股。 “我要和你换一件东西。”鸴斯终于开了口。 “妖鬼大典在即，各方买主频频出手，不知道你要的东西还有没有。”乘风风颇有意味地看着他，想猜出鸴斯心底的想法。 “不是看你有什么。”说着，灰鹊鸴斯将手中紧握的一个小瓶扔给了乘风风。 “哎呦我的mama祖奶奶！”素净的小瓶子上写着三个字，逍遥井，乘风风抚摸着自己的小心脏，“鸴斯大人要买幽冥鬼城吗？” 鸴斯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一片空掌里没有任何纹理。 “我只要你放走鬼姬，让阿难无染将她带走。” 乘风风眼角里一闪，像是藏了一枚看不见的钉子，他眨了三下眼睛，睫毛卷翘。“熙城这个替身已经陪伴鬼王那么久了，如今，她老人家也决定让她离开了。” “思念一个人太久，当真会变成妖怪。鬼王也不例外。” “等了十万年的仇恨，到头来，不过输给了自己设下的轮回，仇都没得报了。” “还不如好好活着。” “哪儿那么简单呢，你若能让她心底开一朵花儿出来，何故这幽冥之地十万年都草木不生，冰天雪地呢。”乘风风摸了摸自己耳边的一朵夹竹桃，随风散成了灰。“你母亲再不问神界的事，你一个不妖不鬼的叛徒，却抓着他们这些余情冤孽生出这些多事文章来。” “六界，人、妖、兽、鬼、龙、神，大家都要活着，都不甘心天下太平，我若不出来，谁又知道他们会闹上几辈子，闹也闹不明白，谁又知道，这多多少少的机缘，都有个源头呢！” “本以为十灵死了，你的心也死了。” 鸴斯的手暗中捏碎了一片石头。乘风风将一切看在眼里，他长叹了一句，转身向幽冥鬼城走去，走时，又散了一句话在寂静的河面上，“鬼姬在妖鬼大典上消失，鬼王不会善罢罢休，听说鬼王已经有九万年没用过禁术了，我想，不单是你，大家都想看清涂候猗的真身，你想做的事我懂了，看来，你果真是用心良苦。和鬼王说的一样，神族不来，连六界都清冷了呢。” 灰鹊鸴斯化作一阵清风随着冥河幽幽的流水消失了，乘风风朝着迷雾愈浓的深处走去，在天际高耸的幽冥城楼，他的背影愈加模糊，一切的一切像是沙漠之中的海市蜃楼。 九月初二，妖鬼大典。幽冥城里的小鬼翻着老黄历，数着流水席要摆三天的好日子。 红莲之火似的妖皇散开九条尾巴，驾着一条通体粼光潋滟的金蛇，就冲着妖鬼大典的迎宾之门去了。 这是不折不扣的一界之主该有的排场，幽冥鬼城里到处弥漫着纯真的味道，那些十二莲花境里妖精们的味道，鬼道的魂魄们喜欢这种味道，那些因为不见天日而熬出来的黑眼圈，变成了最刺激的烟熏妆。 而妖精们的欢喜，远远不止妖皇回归，妖王法力无边来的痛快和酣畅。它们高呼着妖皇之名，还有那个站在当门中穿着一席同样妖红的华服的邪魅美人——鬼王琉殇，这个让天神也无可奈何的女人。 她牵起了他的手，在众人艳羡的目光和滔滔不绝的声浪中进入了飨宴当中，因为这次别开生面的牵手，华丽地晕却了一干喜爱市井八卦和流言蜚语的妖精和鬼魂们，它们奏响了新一轮的声浪，一声声，一道道，一直绵延到十二莲花境，妖鬼和鸣的音乐让所有人不自觉翩翩起舞，他们都是爱热闹的人。 然后，在所有人都喝的酣畅淋漓的午夜，一个小鬼头战战兢兢地来到了大殿之中，他怯懦的声音轻轻摇晃了整个殿堂，“启禀冥君，鬼姬公主，不见了。” 众人如梦初醒，而王座之上的两个人，有着各自微妙的表情。 比起鬼王琉殇的沉稳，妖皇“涂候猗”的脸上有一丝细微的恼怒。 “不知候猗可知，我meimei的下落？”轻轻一句试探，将矛头指向了妖皇，执阿缜收起了笑容， “公主贪玩，怕是不小心在园子里醉了。” 琉殇轻笑，招来晴空护法，“四处找找。” 晴空再次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两个时辰，“启禀冥君，天眼境中显示，三个时辰之前，只有灰鹊鸴斯出入了公主殿。” “鸴斯现在何处？” “禀冥君，属下搜索不利，并未找到……” “打开天眼境！” 鬼王的一道命令，让整个大殿上的人包括隐藏在涂候猗身体中的执阿缜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灰鹊鸴斯”的身影，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身形。 “是鸴斯，灰鹊鸴斯——”人群中已经开始议论纷纷。 “灰鹊鸴斯，真是不枉我对你爱护有嘉！”鬼王琉殇愤怒的质问声充斥在大殿之中。 众鬼愤愤不平，纷纷喊道，“抓鸴斯！抓鸴斯！” 鬼王抬手示意，朗声道，“灰鹊鸴斯是长霞河瑜与妖界方主灰鹊盈圭的唯一血脉，河瑜对我鬼界有恩，我对鸴斯一向宽厚，他长居铎泽岛，医治鬼界众生，鬼族之人对他有恩有义，如今此举，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召他回来，问清楚！”下面有人嚷嚷。 “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问清楚，一定要问清楚！”有人为鸴斯打抱不平。 “鸴斯的混血之身，实属异类，连我幽冥鬼火都无法伤他分毫，鬼族的法器拿他没有办法。”鬼王继续说道，“然而，鬼姬乃我鬼族公主，如今与妖皇又有婚约在先，恐防异变，此事必须速战速决！” “晴空有一两全其美的办法。” “准。” 晴空在一旁说道，“请冥君施展睡灵之术，既不破坏妖鬼大典的气氛，又可借机抓回鸴斯，他单枪匹马，不会走太远。” “为了举办妖鬼大典，妖皇已经封闭了鬼界去其他四届的连通出口，除了七莲镜的往生门，鸴斯不会逃亡任何地方。”鬼王身边的杜鲸提点到。 此话一出，一语双关，鸴斯不会逃往别的地方，鸴斯只会逃向妖界，若当真如此，妖皇为表态度，也需要对此有所行动。 “妖皇”见势，便答道，“鸴斯虽有妖族妖血，但一直生活在鬼城，不曾踏足十二莲花境，此事，该由冥君决定。” “当年临缜逼我进入暗黑森林，我鬼族无法获得日光照应，阳气不升，唯阴独长，致使鬼族之灵终生无法入睡，今日，便许众鬼灵一夜的美梦，愿梦醒之时，一切原委烟消云散。” 晴空附和着鬼王，继续说道，“听闻妖皇的炼妖刺能开启十二莲花境的全世之眼，若妖皇愿助一臂之力，晴空感激不尽。” “晴空护法为鬼王筹谋，却小看了鬼王的力量。”“涂候猗”并没有正面回答，十二根炼妖刺的驱纵之法，一向由妖界皇室秘传，执阿缜虽然能以轮回之力效仿妖泽，成妖皇法力，却不懂得这妖皇眼睛秘而不传的开启方法。 座下的琮岭见他面有难色，才知道原来鬼王“醉翁之意不在酒”，上前道，“鬼王有所不知，若以妖皇之力开启妖皇之眼，若有龙族趁机入侵，妖皇分身乏术，对我妖族，对鬼族都未必是一件好事。” “琮岭大人的意思是？” “不如由我代劳，不过是抓一心怀叵测之人，不劳妖皇动手。” “琮岭心细如法，所说有理，若鸴斯当真逃往妖界，还望琮岭大人费心。”鬼王在情在理，一切都势在必行。 众鬼因为终于能睡上一觉都格外激动，妖精们虽然有些反对，但碍于妖鬼大典本来就是为了两界合作而来，鸴斯一事刚好是个机会，谁都不能推脱，便也都默默接受了。 就在睡灵召唤释放之初，琮岭也开启了十二莲花境的妖皇之眼，而当一直冷眼旁观的“涂候猗”发觉，十二莲花境中真正的灰鹊鸴斯用守月珠释放了囚禁白籽言的往生塔之时，所有的事情走向了执阿缜都没有料想到的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