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千年崖
识海中，浓郁的邪云因增多而渐渐变成红黑色，挤压到好像具有了重量，那厚重的压力令星河举步唯坚，且幻象丛生，他仿佛一下子置身于亿万人的修罗战场，身边拥挤着面目狰狞如厉鬼的人，耳中充斥着刀剑入rou的密集切割声和惨叫声，腥臭的气味令人作呕。脚下是纵横流淌的血河，昏沉的空中飘荡着惨死的冤魂，发出令人颤战栗的丧魂之尖叫。而自己，也浑身浴血，绝望地疯狂劈砍，沉沦在无边的杀戮之中。 “啊——” 万分危机之际，星河鼓起最后一丝理智，怒吼起来，幻象顿时支离破碎，他举目四望，早已不见骷髅头的踪影，只能听见他的鬼叫。 “这样下去不行！神识消耗得厉害，迟早挥不动杀意之剑而被吞噬！” 星河深知，只有先干掉骷髅头，才有活路。但眼下目不能视，腿不能走，该死的骷髅头又躲得远远的，怎么去杀它？ 星河的状态，邪云边缘处的骷髅头一清二楚，虽然因为规则的限制，他无法灵活地指挥邪云，但他作为血狱邪种的本来作用，便是汇聚和输送邪气，这些邪云都可作为他的眼睛。 “既然不识抬举，本尊也豁出去了！不过是再物色下一个罢了。” 不久之后，骷髅头发现，星河身边的灰色杀气急速地旋转起来，带动看附近的部分邪云也慢慢旋转起来。 “搞什么名堂？”骷髅头纳闷。 很快，更多的邪云加入到了旋转的行列，以是河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威力不断增强的邪气漩涡！ 骷髅头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害怕了，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祈祷星河的神识耗尽。 星河的神识是强大的，但维持这样的消耗却极为吃力，不过，他不能停下来，不惜消耗元神坚持。好在，他处在漩涡的中心，邪云对元神的负面影响，随着转速的加快而渐渐减弱，这使得他可以成缓挥剑的速度，将更多的神识用于维持漩涡的运转上。 终于，当所有的邪云都加入旋转的洪流时，生存的曙光降临！ 可怜的骷髅头身不由己地被吸入漩涡之中，而后被吸力加速向中心处扯去。 当他与星河再次碰面时，他的恐惧达到了极限。当邪云不再受他cao控，当意志不再受他影响，他，也就完全失去了攻击能力。 星河终于笑了，他轻松地抬起杀意之剑，放在与骷髅头同一水平线上，然后惬意地看着骷髅头一次次地撞在杀意之剑上，在求饶声中一圈圈萎缩，直到完全消失。 在骷髅头消失的刹那，他的记忆也被星河获取，其中就有“血狱邪典”的功法！星河大喜，他感到，一个重大的机遇降临了！ 没功夫理会这些记忆，当前最主要的是净化邪气。 停止杀气的旋转，邪云在离心力的作用下迅速扩散，逐渐变成薄雾，这时，对元神已经没有直接的威胁了。于是，星河将杀气转移到邪气外围，形式一个密封邪气的空间，一点点地缩小，而杀意之剑便开始了净化的工作。 终于，星河睁开了双眼。 邪气散尽，五人围上星河，神情警惕。 看着他眼中一丝丝红色，胡天问道：“你是谁！” 星河邪气地瞟了瞟他们，放声大笑，“哈哈哈，从今往后，天上地下，唯我独尊！老头，还不过来侍候着！” 莲采露惨然落泪。 “砰——” “哎呦！”星河摸摸头，不复邪气模样，“本尊面前，竟敢动手！” 胡天松了口气，“得了吧小子，还装！真要被夺舍了，我都要逃命了。”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刚才动靜那么惊人，没想到竟然平安无事，不由啧啧称奇。 莲采露破涕为笑，嗔道：“吓死人家了，师兄坏死了。” 见她梨花带雨的俏模样，星河心中感动，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开个玩笑嘛，呵呵。” 胡天问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星河应付道：“一个邪道残魂，已经没有多少力量，只是邪气重了些。” “你确定没事了？”胡天显然心存疑惑，眼光有些逼人。 “当然，只是还有些邪气残留，估计几天内便可净化。”星河一点压力也没有。 “那就好。”胡天这才放心，如果真被夺舍，自己应该能察觉。 当然，他也忽略了星河用的是“净化”，而不是“驱除”，否则还会更惊讶。 星河看向羽毛样的小剑，随手拿起来。然后逼出一滴精血，滴在剑格处的小菱形晶体上，晶体闪过一阵红光，剑与星河认之完成。 心念一动，小剑立刻变大，初显峥嵘。 众人不由地眼前一亮，纷纷赞叹—— “好剑。” “真美啊。” “帅呆了。” 的确，邪气尽去，此剑晶莹如血玉，造形如羽毛般流畅，剑体有流光隐现，尽显优雅。 剑长三尺三，宽三指。手指抚去，温润平滑。 “这剑叫什么名字？”龙吟海问。 “杀狱。”星河双眼放完，爱不释手。不过，原本的名字“血狱”太邪，他不喜欢，此剑在他手中，不会再成为邪剑，而是杀剑，非正非邪非魔，纯粹的杀剑。 “杀狱？很有气势的名字，只不过跟这造型也太不相符了。”胡地道。 “因为，这只是它的第一形态——羽剑，当它完成进化时，就会明白它的可怕。”星河的心中浮现出一些记忆碎片。 “第一形态？这种法宝都没听说过，看来不是凡品啊。”胡老头感汉。 “现在也不过极品法器而已。”星河笑呵呵地收回体内，杀狱剑悬在丹田之中，非常安分。 胡天把吴宗峰——不，已经改名曲直峰——布置防护大阵的事情交给星河，并留下了一套大型阵器后，告辞离去。 再次安抚完其他人后，各自散去。 接下来的三天中，星河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布阵。由于吴家原来的大阵威力不错，因此，在吃透其原理后，对其进行了修改，再组合上最拿手的迷幻阵，最后在隐秘处布置上独一无二的撒星聚灵小阵，曲无门的老家算是稳固了。 而作为外围的仙坊大阵，星河也下了大功夫，整整用去六天才布置完毕。不得不说，他的法阵与天地灵气契合度极高，深得“借势”的精髓。 回来时，莲采露告诉他，魅宣和曲无门已经醒了，不过，魅宣却早走了。 “走了。”星河自语，心中有点莫名的情愫。 莲采露见状，欲言又止。 曲无门的情况不错，不但身体康复，修为更是突破到了心动期。只是，情绪十分低落，不复锋芒毕露的冲劲。见到星河进屋，低头不语。 星河有些为难，但还是拿出了两块玉简。 “你母亲和吴帆留给你的。”见他毫无反应，星河补充了一句，“菲姨她，是个好母亲，你误会她了。” 曲无门猛地抬头，取过两个玉简，很快读完，接着就发呆。 “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星河取出那朵百合小花递给他。 接过洁白的百合花，曲无门情绪波动剧烈，好像想起了什么，冲出房间，御剑向东而去。 星河担心他，急忙跟上。 …… 千年崖，位于曲直峰东五百里的雀岭山脉中，外围云雾缭绕。 环状雾带正北，有一座斑驳的一人高黑石碑，散发出幽冷的气息。碑上刻着三个苍桑古字——千年崖。两侧有两句碑文—— 一梦千年空遗恨，不入轮回不留痕。 石碑后有一条黑石路蜿蜒向上，是唯一的通路。星河跟在曲无门身后向山上走去。 石路很窄，左右都是灰雾，而不是从外面看到的白雾。 前行了没几步，前后不远处的石路也隐入灰雾中，但视野始终不变，前后的灰雾好像跟随人前进一样。 已不见曲无门的身影，但星河没有去追，当然，也无法追。因为这里不能飞，不能跑，但如果放松慢慢前行，则没有任何限制。 前后左右和上方全是灰濛濛的雾，感觉好象一个静室，而无压抑之感。这里，人发不出任何一个声音，除了心跳声，这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冥冥之中仿佛在告诉你——倾听自己的心声吧。 路似乎很长，星河静下心来前行。耳边传来的富有节奏的心跳声，把他带入了自己的内心世界。往日的一幕幕重演，却不是全部，而是那些高兴的、成功的、期望的、美好的事情。 当回忆结束时，星河发现已经走出了灰雾。 星河顿悟，这一路看似平常，却是一次问心之旅，劝戒之旅，它仿佛在说，人生，不只有残缺。 抬头，星河愣了—— 脚下是一座巨大的黑石平台，前方是一座圆柱状黑石崖，石崖与石台之间，是一道宽近千米的深渊，漆黑的雾气翻滚。 前面有两个人！ 一个是红发的曲无门，正跪地恸哭。另一个盘坐不动。 星河来到那人前面一看，竟是吴帆。他身前衣衫破烂，沾满泥草，像爬过来的一样。他的神情悲伤，双眼圆睁，两行血泪凝固——死不瞑目！ 这是一个误入歧途的痴情男人，星河心有哀伤。 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石崖，星河的心重重地颤了一下——他看到了亦菲的模样浮现在在乌黑发亮的石崖上！更令他骇然的是，他竟然发现，亦菲在他心中的印象，正在一丝一毫地抹去！ “不入轮回不留痕！不留痕……” 星河静靜地看着，听着，曲无门的哭声竟是那么哀伤，有悔，有恨，有思，有恋，如杜鹃泣血。 石路上，他应该看到童年美好时光中的母亲了吧？所以，面对如此残酷的现实，他才会完全抛弃冷酷的面具，象个无助的孩子号滔恸哭。 星河从未想象过，一个男人会如此悲伤，尤其是，他还是自己的兄弟。他别过头去不忍再看，眼中泪花闪烁。 曲无门就这样跪地面崖，恸哭三日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