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房堂兄【三】

    舒乙接过二姐递过来的怀表，笑着道谢：“谢谢你二姐，我很喜欢。”

    有了前身的记忆，舒乙很容易跟这些jiejie们聊起来，女孩子聊的话题无非就是有什么新衣服新首饰，或者那个男的长得好看，哪个明星又恋爱了。不过，现在虽然比以前开明开放了，这些女孩子也是羞于聊异性的，最多聊聊哪里的胭脂水粉口红又好看又便宜，哪里的戏子唱的戏好听。

    陈氏见舒乙的几个jiejie都各有各的表示，送上了精心挑选的礼物。欣慰的笑着点了点头，转头和舒博财说话去了。

    陈氏嫁给舒博财的时候，舒博财房里就已经有六个姨太太了，大姨太生的大女儿，二姨太生的二女儿……她们七个人，一人生了一个女儿。陈氏嫁进舒家的时候，一开始，六个姨太太也不是不争宠不抢欢的，但在舒博财出事儿之后，就再也没有人争这些所谓的欢宠了。

    舒博财算是一个开明的人，不能人道之后他也没有顾于面子没有告诉几个姨太太，他将妻子和几个姨太太叫到一起，非常慎重的说了自己受伤的事情，也告诉她们，如果她们要离开舒家，他也会给赡养费。

    几个姨太太长相性子都各有千秋，但是她们却都是聪明人。大姨太是庄子里的大管事的女儿，是舒老太爷给舒博财安排的启蒙人，庄子里的大管事早在舒家从京城里出来的时候犯了事儿，被依法处置了；二姨太是被舒博财动了恻隐之心从一个被屠的村子里捡回来的；三姨太是开县县呈的女儿，但清廷没有了之后，县呈也就不存在了，那小县呈如今在舒家的布庄里做账房……她们都是女人，她们知道，在江南一部，除了南方总统和葛大帅，最为风光和安全的地方就是舒家。

    在这个世道里，什么吃食，金钱，房子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安全。再说，她们几个都有了自己的孩子，要她们离开自己的孩子独自出去生活，哪个做母亲的能够舍得？能够狠得下心呢？

    她们都表示要留在舒家，舒博财也不勉强她们离开，只说他只有舒乙一个儿子，人终有一死，以后她们的女儿能够依靠的，也只有他的儿子。

    姨太太都是聪明人，她们和舒博财的年纪相差不大，对于女儿家的未来，她们也没有想太多，女儿家不就是嫁出去吗？但若是她们死了，女儿在娘家没有依靠，怎么办？所以她们可着劲儿的让自家女儿对她们的弟弟好，希望舒乙长大后，能看在年少的情分上，多照顾自己的女儿。

    陈氏其实也不是没有私心的，他们这样的人家，就算是姨太太生的女儿，也是有人抢着要的，而将女儿嫁给什么样的人家，是舒博财和她们决定的，但绝对不会嫁给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

    联姻，是非常好的一个方法。以后女婿，很大的可能是成为儿子的助力。

    互惠互利，这是二房里女人的相处之道。

    但舒乙前身和几个jiejie的情分，却是真的。

    小的时候，她们在一起玩儿，长大之后，她们还是在一起玩。

    舒乙的大姐、二姐、三姐都已经嫁了，但舒家的规矩，大年三十除夕，出嫁的女儿家都是要回来给长辈拜年的。

    且不管二房里的一家子如何互惠互利和睦相处，感情有多深多真，大房里除了大少爷舒起，倒没有一个人真的和二房的人走得近的。

    虽然明面上不说，但是两房真的算是都看不上对方，大房看不起二房浑身铜臭，二房看不起大房酒rou饭桶。

    说起来，大房里的人说是酒rou饭桶真的一点也不为过，大房里的几个公子少爷和他爹一个德行，会读书，也会到灯红柳绿处会佳人。自诩风流。但舒家到底是没有分家，所以公中的进项多数来自于善经营的舒博财，说是二房养着大房也不为过。偏大房没有自知之明，认为这是理所应当，所以表面上两房相处得融洽，但都是互相看不起对方的。

    大房的四少爷是个能的，长得虽珠圆玉润？但十几年的书也算是没有白读，有些才气，自然也和大房众人一样看不起二房里围着钱堆子打转的人，更别说他的堂弟舒乙了，整日里跟在女人身后跑，有什么出息？他站起身来，温文儒雅？的对上座拱了拱手，笑着道：“爷爷，今天是出席，我为您作了一首诗。”

    舒老爷子面色一僵，扯起嘴角来，“哦？说来听听。”他曾经非常懊悔当年将自己大儿子教导成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但没想到无论他怎么说怎么教，大儿子还是将圣人之言挂在嘴边，还将自己的儿子教导成了和他一副模样。

    在这个世道上，有才的比不上有钱的，有钱的比不上有权的，有权的比不上有枪的，大儿子一家的这副高高在上，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姿态，实在让人恶心。但他却无法怨尤。在来到江南之前，他就是这样过的半辈子，无数人都是这样过的半辈子。

    大房四少爷舒哲就这样背着手，从自己的座位上走了出来，然后一脸陶醉的吟道：“颐养天年得永年，岁岁如意乌发显。天伦之乐得永乐，年年安康金玉来。”姿势和气势都做得挺足，吟完了，还得意洋洋的看了一眼舒乙。

    “噗！”舒乙没忍住，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就这样喷了出来。

    说实话，对于古人？也不能说是古人，应该说是对以前的会作诗的人，舒乙是有好奇的，毕竟在现代，也不是人人都能出口成章的。舒乙是护士，是在初中毕业后进的卫校，毕竟是被九年义务教育摧残过，也被古代那些好诗好词折磨过，她以为不管怎么样，她这个四堂哥也应该做得出来一首好的诗，但没想到……这和打油诗有得一拼。而他的姿势和气势，配上那肥硕的身材，让人不忍直视。

    没有李白的身材和风姿，偏偏学李白的姿势和气势。东施效颦。

    舒乙倒没有嘲笑的意思，直视一时画面有些不忍直视，让人不由得笑出了声。

    听到笑声，大家都看向舒乙，吟完诗的舒哲更是倨傲的俯视着坐在椅子上的她，面上虽带着笑意，声音却冷冷的道：“小堂弟认为这首诗如何？”

    舒乙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忙站起身来，“四堂哥，我没别的意思，刚刚只是喝了茶，不小心被呛到了。”

    “既没有别的意思，那小堂弟也作诗一首送给爷爷如何？今天是除夕，图个喜庆。”舒哲本就小的眼睛眯着，看着舒乙，“咱们舒家乃几百年书香世家，万不能忘了才是。”

    几百年书香世家？舒乙笑着抬头看向坐在主座上位的舒老爷子，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