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2 黄淳的秘密
1967年。宁平,干校。 枯瘦苍白的泞河无力的****着腥涎苦涩的泥滩,一排年纪不等的劳改人员,跌跌撞撞勾勒出一幅灰白的劳动场景。 一个双腿粘结着褐色泥浆,头戴破破烂烂的斗笠,斗笠下苍苍两鬓的老人,正一次一次,徒劳的将网罟罩向涟漪的滩涂。 一声哨声呼啸凌空掠过:“集合——” 跌跌撞撞的人群开始向着滩涂边缘河岸聚拢。 老人一个激楞,如若枯木般微微眨一眨不再锐利的双眼,随即努力从泥淖中拔起双脚,向前挪去。 “嘶——”阴影中绝望的sao动起来,老人滑倒了,他划向了更深的深渊。 淤泥与浊水一并灌进来,夹着深澈的寒意。河滩边握不住的芦苇,在老人手中发出最后一声因为他努力的抓握而“嗞——嗞——”的悲鸣。 他再也没有力气挣扎,这顷刻之间,那一声声细细簌簌耳畔滑入泥淖的声响,再也撑不起压坠着半生沉疴的眼睑。 窒息的寒意涌上来,他跌落在浊重的泥淖中…… …… 没有死么?黄淳从淤泥中幽幽醒转,耳畔一阵高过一阵年轻的喧闹声。 “快,醒醒,你踩在沼泽区了,在向下陷,抓着付延年,把柴草一点点轻轻铺过去!” 对他说话的青年庞眉青眼,不过十六七岁样子,看去颀长均称的身子,正平平趴在一把把铺好的柴草上,一面努力的向自己伸出左手,一面用右手从后面的屁股上不断的将柴草铺过来。 再向上看,站在旁边高崖上的一个看不轻样貌的身影,正不断的将一大堆一大堆的柴草捆成一捆捆,努力抛下来。 抛得倒是极准的,就正正一束束砸在伸手向自己的青年臀部后面。 黄淳努力醒了醒神,发觉自己确是陷在沼泽里,不断向下坠。 情急之间,如若抓握那芦苇一般,他奋力将手伸向了递过来那只手。 雷鸣电闪,风卷着柴草,天边一汪汪黑云翻滚。 一晃,一晃,越陷,越深。眼见着来不及,就要再没入泥淖之中。 他有些疲倦的想要松开手,再次跌落到午夜浊重迷蒙的雾岚中。 那十六七岁的小青年却十分坚毅,眼珠骨碌碌一转,将腰间袍带解开,直绑住彼此双掌,又向前匍匐了一步,麻利的铺着柴草,稳住重心。 但毕竟移动的太快了,那身子似是也要略略陷进沼泽中。 然而他的掌心如同那灼灼目光一样坚定,似有一种倔强的意味: 要么同生,要么同死。 多久没经过这样的场面了? 黄淳心中热浪翻涌,似是回到了年轻时在大SH地下做卧底,与生死搭档并肩的时候。 他努力调整了重心,一面配合对方向身下铺柴草,一面与对方一起向前面铺过的柴草小道滚过去。 无边泥淖中,不足三尺的柴草小径。一溜烟的翻滚却极准确。宝刀未老。 呼哧呼哧爬上岸边的时候,两人都喘着粗气,老天爷也劈头盖脸的向下倒下瓢泼大雨来。 那少年直将身子仰向天空,向一只锦鲤鱼一般,接着天空洒下的雨滴子解渴。 “哎付延年说,你今天是怎么了?”待饮了两口雨滴子,那少年忽的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子来。
他这才渐渐注意到,这少年的装扮,全副武行短打装扮,似是宋人?又似是明人?而自己,苍老的手臂和手掌都不见了。 他兀自跌跌撞撞跑到一滩水渍边上看去时,天啊,这是谁? 一个同样武行短打装扮,十六七岁的少年面貌。 “黄淳!付延年!完成!”是那个向下扔柴草的人发出的声音。 …… 下来的几天,他空荡荡的心神和记忆才开始逐渐苏醒,合一。 他所在的这个世界,并不在他对五千年历史的认识里。却又不全然天差地别。 他记得自己前世被批斗,下放干校,似是在泥淖中死去的? 而这个身子的记忆告诉他,那天从泥淖中醒来,是因着他们正在做暗哨武校的绝地求生课程。 暗哨武校和暗哨女校,则是号称北溟最顶尖斥候人员与间谍卧底人员的培训场。 北溟国,是他现在所在这个世界的名称。 上一世,cao劳半生,带来的结局,带来的信仰,带来的知识与一切,这一世,当如何安放。 会有人发现自己么?会有人了解自己么? 黄淳想到此处,不由暗暗自嘲一笑。 不知为什么,那个叫付延年的青年,他那年轻的,充满了生命力的,坚持的样子,还有那有些逗逼的鲤鱼式喝水,带着一种尘世生机勃勃的可爱,印在了脑海里,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