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镜花青冢（1）
在冰天雪地里爬山，是一件很磨人的事情。 萃浓与杨骁颇为轻松，清漪与轩辕珩二人却大汗淋漓。最吃力的是后面那几个抬着棺材的脚夫，几乎将胸腔之的那口浊血喷出来。 好在，正午时分，终于爬到了半山腰。 “水月庵”三个大字依旧在匾躺着，在寒冬之，忽然显得有些寂寞。清漪转头看向那口黑棺，只觉得眼睛涩的发疼。 “主子——” 水月庵里稀稀拉拉冒出来了十几个适龄女子，皆是如花一般的娇俏。 轩辕珩吩咐那些脚夫下了山，清漪这才道：“你们莫要再叫我主子了。年龄大点的，直叫我的名字是。年龄小点的，便叫我一声‘jiejie’吧。” 众人皆是双眼泛红。 “师傅不在了，你们愿意跟着我的，和我一道去云南吧。不愿意的，各自去过自己的日子吧。”清漪望着水月庵的牌匾，怔怔道，“从此之后，这世再无南越公主，也再无水月庵里的陌宁与芜尘。” “芜儿，血海深仇你怎能忘记！”一道女声传了出来。 正是陌染。 清漪横眉道：“师傅已死，师伯终老皇陵，玉哥哥偏安于城外王府，而我……我不想背负那些前朝旧恨，我不想死，我贪恋这红尘，只想与我爱之人再不分离。师叔，你看看她们，都是花一样的年纪，为什么要让她们无辜牺牲呢？” 陌染柔和的面容带了几分如渊岳一般的沉稳，道：“西陵江山来路不正，人人应得而诛之。更何况龙氏……” “师叔！这些事情我不想再听！”清漪猛然打断了陌染，烦躁地摇了摇头。 陌染登时愣了。 继而，清漪怀取出一方帕子来，那帕子里包着一个浅蓝色的锦囊，面染着斑斑血渍。 “师叔，这锦囊是玉哥哥送给我的。” 陌染拿过来放在掌心，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又对着里头的种子端详许久，方怔怔道：“这……这……” 清漪心下的躁动稍稍消退许多，这才说道：“师叔认识此物吧。这正是当年师傅，不，准确说来，是我姑姑，送给姑父的。朱雀门之变，姑姑将此物塞到姑父手，欲效仿寿昌公主，期待有破镜重圆的那一日。孰料到，再见之时，是两年之后。姑父却被当今皇帝一剑刺穿了心脏，当场毙命。西陵建国，无数人枉死。我虽是龙氏之后，却长于西陵。因为姑姑，我也为那段往事而痛心。但是姑姑与姑父的信物，却在玉哥哥手。锦囊之本来装得应该是姑姑的小像，却被玉哥哥换成了莲花种子。你可知何故？” 看着默不作声的陌染，清漪继续说道：“一方面，玉哥哥希望姑姑报仇，所以才会让我佩戴锦囊时刻提醒姑姑，同时，他又怕姑姑与我枉死，故而将里头装满了莲花种子，希望皇见此能饶手下留情。另一方面，他料到姑姑看到此物，心智会大乱，必定不敌。他想让姑姑死，让这复国的行动打水漂！他这样矛盾来，矛盾去……师叔，你明白了吗？” 陌染咬牙，愤然道：“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帮着外人算计自己人！” “师叔，我说这些话，只是想让你明白，纵然你们如愿以偿，成功地复了国，你能保证那皇位坐的人全听从你的意愿行事吗？龙氏一脉，只剩下我和玉哥哥两个人。我一介女流，不可能成为皇帝。但，玉哥哥，他也有自己的想法，不可能是你手下的一个傀儡。师叔，还有件事，你还不知道。”清漪看着陌染的眼睛，道，“师伯进宫之前，已经将姑姑多年经营的势力全部解散了。师叔，你还想着复国吗？” 陌染面说不出到底是悲痛，还是愤怒，她没有言语，右手却不自觉地抓住了挂在腰间的剑。 “该死！”她低低咒骂出声，倏尔拔剑出鞘，对着轩辕珩刺去。 忽生此等变故，清漪想也不想，便移身于前，握住了剑刃。 鲜血如线，顺着手刃交接处流下。 “师叔，我意已决。”清漪的眼神无坚定，手没有移开半分。 陌染将眼神忽然移向了萃浓，问道：“萃儿，你呢？” 萃浓惊魂未定，不想陌染竟有此问，呆呆道：“什么？” 陌染那一双充血的眸子分外骇人，说出的话寒意十足。 “我和芜儿，你选谁？” 萃浓怔了好一晌，才回过神来，道：“我……我……” “你和芜儿一样，从不会骗人。”陌染将剑往自己身旁一拉，清漪才收了手。 “师姐！你那么走了，怎么不再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徒儿一眼！”她仰面朝天，眼含泪，“你我辛苦筹谋十余年，竟然教出来这么些个没有的东西！这都是命数啊。” 轩辕珩从长衫扯下一块布，又将怀常备药粉为清漪涂了，包好。 陌染此时也止住了悲戚，走到陌宁的棺木前面，移动盖子一角，从而将左手紧握的锦囊塞了进去。 “前尘往事恨悠悠，镜花水月皆虚空。棺，埋了吧。” 清漪诸人将陌宁埋在了后山的桃林之。此时桃树还未抽芽，只有光秃秃的树干。清漪依旧看得出来，陌宁在此处设下的阵地。 当年她与萃浓在此处练功，那时桃花满天，一素一碧两道身影来回穿梭。白练出手，长剑直指，端的是美人如花俏功夫。 她耳边似乎还能听到萃浓在抱怨：“师太，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让我们辟谷！我和小姐都快饿死了！” 陌宁依旧是脸若冰霜，低头夹着那毫无味道的菜。 清漪从来都不知道，陌宁的心竟然那些素菜还要淡数百倍。站在风里，她看到了不远处的索桥，架在灵、白二山之间。 她缓步走了过去，一条白练已从袖飞出，直直勾住了天堑那头的一株树根处。再一转神，这头也勾住了树干。 清漪一跃而起，置身其，双臂展开，如同要飞翔的鸟一样。她脚步轻盈，踩在白练之，看着那万丈深渊，只觉头晕目眩。但是她的灵魂却支撑着她安然走了过去。 陌宁若知她再也不怕这天险，定会很开心吧。 /html/book/37/37828/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