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冒牌公主的抉择
伊恩的心中没由来地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在这片被他的意志所笼盖的范围内，他似乎可以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就像是立于云端之上，俯瞰脚下世界的神祇一般。但是他清楚，这不过只是假象，是他在剑术大成之际自然而然地产生的错觉。他依旧只是凡人，并不能够想真神一般全知全能。 只是在此时此刻，他几乎已经是胜券在握。心中隐隐感觉到，无论敌人使出任何的手段，他都可以轻易将之化解。而他的对手所将得到的无疑是注定的败北。 阿诺德已经开始蓄势，他即将做出决死的一击。 高涨的红芒渐渐被收束起来，化作缠绕枪身的螺旋气流。他的眼瞳在这一刻化作犹如龙类般的竖瞳，轰然爆发出巨大的威压，几乎令周围所有的观战者都为之一颤。而后，带着必死的决意，他长枪直指伊恩的心脏，眼见着就要刺出。 “结束了。” 看到这一幕的伊恩在心中喃喃低语。对方已经被逼入了最后的死地，而他所放出的巨大威压于伊恩而言根本就毫无影响。作为两度与天灾交手过的人物，伊恩又岂会在意这点小小的气势威压。他知道，当这一枪刺出之后，对手将再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 只不过，虽然在伊恩自己看来，他已经必胜无疑。然而此时此刻，在其他观战者的眼里，胜负的天平却刚好是倾向另外的一个方向。 伊恩终究是算漏了一件事情。他没有考虑到观众，尤其是某个少女的情绪。 当巨龙一般的威严席卷而来时，伊迪丝几乎已经站不住身子。这一刻，在所有人的眼中，交战两人的动作几乎同时慢了下来，而她也终于看到了场中的情形。眼见着阿诺德身上那无比威严气势与愈发猩红的长枪，她绝望地发现，冒死来救她的神秘人已经陷入了必死的绝境。 他会死的！ 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女孩的心中发出绝望的高呼，而随着这声音在心中响起，她再也保持不住面无表情的样子，死死地咬住了自己嘴唇。 早在知道伊恩处于“劣势”的时候，她就已经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之中。在之前的短短数分钟里，她已经在生存的渴望与内心的良知中挣扎了无数次。而眼下，在看到这样的一幕后，这个女孩忽然感到自己脑中的某根弦断裂了开来。 “住手！！！” 她拼尽自己最大的力气高喊出声，抓起自己的长裙，向着交战的中心飞奔而去，犹如一只扑向烈焰的黑色飞蛾。 她奔跑着，在心中止不住地高呼。 没有意义的呀。 救我根本就没有意义的呀！ 我不是公主！ 我只是个罪民，我只是个冒牌货，一个在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被放弃，可以为了公主而死的替身而已，根本就不值得这样的骑士来救我的！ 他不能就这么死掉，不能为了救我这个冒牌货而死掉！ 女孩儿的眼泪止不住地溢了出来，但是她并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在万物都为之停滞的这一刻，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她挡在了猩红的长枪之前，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向着这个世界高喊出了她的选择。 “我是假的！” “我根本就不是菲儿小姐！也不是什么北域的公主！” “我只是个普通的罪民，一个替身，一个冒牌货而已，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价值！” 当最后一个词被喊出来后，这个虚弱的少女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一下子跪坐在了地方，整个脑袋先是陷入了一片空白，而后才有忽然开始自嘲起来。 白痴！白痴！白痴！ 我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白痴！ 她哭泣着趴坐在地，心中止不住地痛骂自己。 明明可以多活几天，明明只要不说出来，对方拼了命也会选择救自己。 明明知道不说出来，无论能不能逃出去，自己暂时都会是安全的。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就是没能控制住呢？ 女孩想不明白，想不明白一直自诩聪明的她居然会做出这样的蠢事。但是在这一连串地自嘲过后，她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后悔。不但如此，整个人竟然还前所未有的轻松了起来，仿佛那一声高喊将她所有的抑郁、痛苦，伴着最大的秘密给宣xiele出去。 这样子，他就不会再管我了吧。 带着欣喜与些许的自嘲，女孩露出了一个微笑。 他这么厉害，只要没有我这个累赘，就一定可以逃出去的。而像我这样失去价值的替身，本来就该得到这样的结局才对。 这么想着，伊迪丝认命般地缓缓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完全就不去看自己的一番话，让周围的人们究竟都惊成了什么样子。 贝尔伯爵已经张大了嘴巴，整张脸看上去滑稽至极。而他身旁的哈伦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根本就想象不到会出现这样的情景。四周围合的侍卫面面相觑，甚至有人忍不住窃窃私语。而刚刚自绝望中脱出的阿诺德也不由挑了挑眉毛，一脸懵逼，完全摸不清楚状况。 整个场中除了少女的抽泣声，竟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伊恩是唯一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但是即便如此，他同样被这个少女给吓了一跳。 他完全就没想到，对方作为一个凡人，居然敢这么不要命，竟冲到两个交战的上位者中间来。而后，当他听到少女带着哭腔的高喊时，心中的震颤更是无以加复，令他不由地就愣在了原地。 原来她一直以为我不知道她是替身。 初时伊恩感到有些无语，可是在那之后，他顿时便意识到了这女孩儿究竟是抱着多大的勇气、下了怎样的决心，才敢于在这里说出她的秘密。 她以为自己已经陷入了死地，为了让自己能够抛弃她，逃出去，甚至选择了牺牲她自己。 “傻瓜。”在平复自己的心绪后，伊恩不由地对着跪坐在地的女孩轻笑出声：“你以为我是来救谁的？” 跪坐在地的少女微微一怔，她不由地抬头睁开眼睛，发现一道黑色的身影已经挡在自己身前。 难道他没听清我刚刚说了什么吗？ 这么想着，少女忍不住劝道：“你走吧。我只是个替身而已，并不是你想要救的菲儿小姐。” 说完这句话，她再度闭上了眼睛，心想着，这回他应该听清楚了，然后就可以抛下自己这个累赘，从这座“魔王城”里跑出去了。 然而，就在她转过这个念头时，她竟然再度听到对方的声音。 “我知道。” “什......”这下伊迪丝终于忍不住抬起了头来。 他知道？他知道什么？ 少女心中隐隐升起一个荒谬的念头。而恰在此时，伊恩微微偏过了头来，用温柔的语气轻笑着问道：“伊迪丝小姐，您该不会以为，我在行动前连自己要救的女孩是谁都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