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克林大师的猜测
空气微微有些凝滞。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句话在许多人看来多少都带着一些不知好歹的意味，再加上此刻伊恩与克林大师之间的形象对比，一眼望去就犹如一个还远不成熟的小孩子正因为受了委屈而向成熟稳重的老人闹着脾气。 但是，当他们在一回想之后却发现这句话未必没有道理。药剂师们同样有着许许多多的流派、传承。无论是历史悠久的，还是新近出现的，这些派系都自然有着属于自身流派内部的不传之秘。 药剂师公会虽然是属于帝国官方的药剂师组织，但是他们也仅仅只是把控着帝国境内药剂师的审核与管理，根本无权要求所有的药剂师都将自己的研究成果公之于众，与所有人分享。 姑且不说独立于药剂师公会之外的药剂师组织，便是药剂师公会内部的大师们也未必就将自己所有的药剂学知识共享了出来，所以对于此刻隐隐站在药剂师公会对立面的伊恩而言，他会做出这样的应答，许多人在一阵皱眉之后却也并没有感到多么的出乎意料。 独立看台之上，刚刚被伊恩反问了一句的克林大师微微地皱起了眉头。他挥手屏退了身后想要上前对某个无礼小子发出呵斥的随从，深深地望了眼看台之上微笑着的罪民少年，随即忽地摇头发出一声意味莫名的轻笑，仿佛是不同小孩子计较一般悠然转身，又坐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会场上凝滞着的空气随着老人的这些动作而消散了开来，众人在为克林大师的肚量暗赞了一声之后纷纷挪开了视线。 一场闹剧过去，聪明的人们会把这一切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至少在这场比赛结束之前，所有人都有着不同的理由来保持着这同一的沉默。 良久过后，原本已经毫无存在感了的主持人再度走上了台来。他的脚步有些浮，脸色有些青，但是说起话来倒是还算流利。几句话语之间先是称赞了一番克林大师的公正严明，随即挑拣了几个段子算是缓和了会场气氛，宣称了这场比赛还将继续进行，最后才是望向了伊恩所在的方向“勉为其难”地正式宣布他第一个通过了第三轮。 伊恩对于这些毫无营养的场面话不感兴趣。事实上，当克林大师转身的那一刻，他的心中没由来地生出了一丝警惕。事实上他说出那句话来未尝没有挑衅、试探的意思，可是那位老人却居然没有做出任何他所预想的回应。 那摇头轻笑的动作在许多人看来是克林大师在彰显着他的气度，但是同为“演员”，在伊恩看来对方的这些动作多少有些刻意表演的痕迹，这个老人隐忍了下来，将自己真正的考虑与想法藏在了心底，这便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他不知道是对方察觉了什么？还是正在谋划着什么？只能默默地告诫了自己一句，在做好了最坏打算的同时，沉下了心来，将目光转到了其他参赛者的身上静静地旁观了起来。 这一刻，威尔莫特先生已经站到了评审台前。作为一位小有名气的药剂天才，这位克林大师的爱徒的确有着略高于其他学徒一筹的药剂学水准。除了伊恩这个作弊者之外，他俨然第一个完成了对药材的辨认，正对着评审们自信无比地侃侃而谈着。然而出乎某些人意料的是，高台上的克林大师却丝毫没有将目光落在自己的这位得意弟子身上。从坐回自己的座位开始，这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就低下了头来，脸上再没有了刚才的笑意。 “太大意了” 他不由自主地沉吟着，闭上了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睛，回想起伊恩在台上的种种表现，隐约间意识到自己似乎忽略了某些极为重要的问题。 从第一轮的理论知识开始，这个一直被他视为“小丑”的罪民少年就表现出了扎实无比的药剂学知识，而在随后的配药手法、辨识药材环节中无一不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实践能力。可问题是药剂学是一门需要大量积累的学问，绝对没有人随随便便就能够自学成才。哪怕再怎么样的天才想要在药剂学上取得成就都必须要从小便请名师进行指点以及经历大量的实践研究。 对方只是一个年仅十八岁且处于帝国底层的罪民少年！ 他是如何得到系统规范的药剂学教育的？他是如何得到一个从小就能接触到药剂学的环境的？他又是怎么得到学习药剂学所需要的大量资源的？而在这些表面的问题之后，更为深层的问题是：他的老师是谁？他背后藏着的是什么势力？他们这么做的目的究竟又是什么？ 克林大师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只觉得头顶一盆冷水，令他整个人清醒了过来。他感到长年来的身居高位，顺风顺水终究是让他失去了以前向上攀爬时的小心翼翼，变得比年轻时大意了许多。在听闻了一个罪民想要参加药剂比赛时他居然将这个消息当作了笑谈，这简直就是愚蠢透顶。 “是谁？究竟是谁敢于做出这样挑衅帝国的举动来？” 他微微地半睁开眼睛，目光缓缓地向着主审台的方向挪移了过去，而在即将触碰到某个中年男人的身影之前，刹那间的警惕又让他将目光猛地挪了回来，再度低下了头去。 很多人知道布伦斯宗师是一位实力极强的上位能者，但却很少有人知道这位宗师早已临近云端。克林大师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同样知道贸然地用怀疑的目光望向一位临神者，这简直就等于是明目张胆地告诉他，自己对他心存怀疑。 “会是他吗？” 老人犹豫了起来。在他来看，作为一个曾经有前科的人，布伦斯宗师的确是值得怀疑的对象，可是就在之前，这位宗师又配合了自己的计划，似乎的确不像是藏在伊恩背后的那个人。可如果不是布伦斯宗师，那么那个藏在最后的人又会是谁？ “罪民、罪民、罪民” “伊恩·克里斯蒂安，克里斯蒂安” 克林大师摸着下巴反复地念叨了起来，隐隐感到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而随即，他忽地睁大了眼睛，嘴里不自觉地惊呼出声：“等等，罪民，天平会，克里斯蒂安！” “难道说伊莲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