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幻界（二）-杀手614

    据说，每个人的体内都有两个灵魂，一个是天使，一个是魔鬼。

    他叫小白，编号是649.

    你第一次遇见他是在七岁那年。有一天你放学回家，跟着高年级的大哥哥们抄近路，由于走得太慢没有跟上他们而在旷野中迷了路。小小的你摇摇晃晃地走进一片竹林，在这个南方小镇，到处生长着茂密的竹林，每一片竹林都大得惊人。天渐渐暗了下来，晚风吹过竹林，竹叶摩擦发出飒飒的响声，你的心一阵收紧，却强忍着没有哭，因为mama说过勇敢的男孩是不可以哭的。你继续往前走，越往深处走，越感到林中一股寒气从四面八方向你逼近，可是这林中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在吸引着你，让你想进入内部一探究竟。突然一阵强风吹来，竹子相互碰撞发出的响声让你不禁向头顶看去，风过后竹子渐渐平息下来了。当你再次把头转向前方时，不禁为眼前的景象吓呆了，这是一片巨大的墓地，在笔直的青竹之间密密麻麻地安放了无数土墓，全都是圆圆的。看着这些大大小小的土墓，一股寒气直逼你的脊椎，让你瑟瑟发抖，你摇晃着的身体像快要倒下，眼泪如泉涌般一涌而出。

    小白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你一边哭一边用手擦眼泪，一个声音传了过来：“你别哭，别哭”。

    听见声音，你睁开眼睛看见墓地上站着一个跟你一样大小的男孩，身穿白色的衣裤，头发比你的稍微长一点，白皙的皮肤看起来很干净。他向你走了过来，睁着大大的眼睛看你。

    “你也是被mama送来这儿的吗？”他站在你面前关切地问。

    “我迷路了，回不了家”，你带着哭腔忧伤地说。

    “我也不知道你家在哪里”，他忧郁地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你mama为什么把你送来这里？”由于看到有人，你不再感到恐惧，也停止了哭泣。

    “mama说不可以告诉别人我的名字，因为要是有人知道我在这里，我就会被坏人抓走”，他看起来很为难。

    “那我叫你小白吧”你对他微笑说，他跟着你笑起来，他的笑容真好看。“我是迪尔，我有许多哥哥，却没有一个弟弟，你就做我的弟弟好了，我来保护你，肯定不怕被坏人抓去”。

    “迪尔，哥哥”，他的笑容那么干净、纯真。“我带你去看好玩的吧”，他牵起你的小手跑起来。

    你们来到一个墓xue前，这是一个被挖过的废弃墓xue，旁边还放着几块腐朽的棺木。你疑惑地看着小白，不知道这个墓xue有什么好玩的，只见他向你微微一笑就直接往墓xue里跳了进去。天愈加暗了下来，竹林里只剩下夕阳最后的几道微光穿过密密麻麻的竹叶缝隙，照在满地的枯叶上。小白在墓xue里仰头向你挥挥手，说：“下来，这里有好玩的”。一道红红的光照在他稚嫩的脸上，让你感到暖暖的。你回头向身后的竹林看看，竹林里昏暗一片，悄无声息，满地的竹叶间看不到一条路，你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又转过头看看小白，一头跳进了墓xue。

    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山顶了，整片天空的云彩还在燃烧，照亮整片大地。在竹林下看见的天空是支离破碎的，晚风吹动竹叶，天空仿佛一团团跳动的火苗，将所有的竹叶点燃，整个竹林像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在晚风的吹拂下所有火苗都在舞动，宛如一次盛大而绚丽的葬礼。

    墓xue很干燥，你们坐在里面丝毫不会觉得湿冷。小白挥手示意你看他手中的宝贝，你按照他的指示仔细地端详他手中的东西，那是一个晶莹的玻璃球，玻璃球里面还有精致的螺旋形状。在漫天的大火下，这个玻璃球发出火红的光，里面的螺旋随被风吹动的竹叶不断变换形状，好看极了。你接过小白手中的宝贝，仔细欣赏，惊叹不绝。小白又从墓xue的泥土下掏出好几个更加好看的小玻璃球，半炫耀半分享地展现在你面前。

    在墓xue里，你们聊了很多，你早已忘了小白具体讲过什么，只记得他最后对你说的话，这是一句十分认真的叮嘱：“mama说到了晚上千万别告诉任何人我在这里，你可以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吗？”你郑重其事地用力点点头说：“好，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

    “这是我们的秘密，拉钩钩，一百年不许变”。

    村里人发现你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他们在小村外竹林中的一个墓地找到你，当时你正熟睡在一个墓xue内，手里紧紧握着几个玻璃珠。你睡得好香，微微扬起的嘴角似乎在告诉人们你在做一个快乐的梦。

    你遇见小白的第二天，小白便转来你的班级，你高兴坏了，这样你就可以跟小白一起玩了。也就是从那一天起，小白成了你的弟弟和好伙伴，你们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在竹林里爬上爬下，在小河里抓鱼，在田野里奔跑，甚至一起打架，凡是有人欺负你们中的一个，你们就一起去找那个人算账。小白的学习成绩不好，老喜欢逃课，老师也不喜欢他，总让他坐在最后排的座位，他没有什么伙伴，在你的记忆中，你是他唯一的玩伴。

    时间在你们疯狂生长的童年里流过，夹杂了一切的欢声、哭泣、快乐与忧伤。你们从小学升入了初中，由于你的学习成绩较优秀，被选入学校的重点班，而小白则只进了普通班。但是你们依然一起玩，一起走过通往校园的路，周末翻墙进入校园打篮球。那时候在中学生之间流行《古惑仔》系列电影，家长不让看，你们就借来光碟趁mama不在家偷偷地看，约定无论未来会怎么样，都要像陈浩南和山鸡一样做一辈子的好兄弟。上了初中以后，你的学习成绩依然保持优秀，常常在各种竞赛中获奖。小白却截然相反，他变本加厉地逃课，常常一个人坐在运动场的双杠上抽烟，有时候一坐就坐到了放学，然后跳下来去你的教室找你一起回去。他依然没有任何其他的朋友，对你也从来都以哥哥的身份对待，尽管自此至终没有听从你作为兄长的规劝。他的性格变得更加乖戾，几乎对除了你之外的所有事物都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有时你在上课从窗口看到他独自走在烈日灼烧的运动场上，就以上洗手间为由溜出去，他老远看到你就朝你挥手，然后向你喊一声“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保持着对你的这个称呼。

    午后的阳光照在空旷的运动场上，蒸腾起一阵不断往上流动的热气，整个体育场都在融化。四周的香樟树上，蝉不停地叫，似乎为自己可以在这样的大热天找到乘凉之地而歌唱，教学楼传来此起彼伏的朗读声，在运动场的热气里被灼烧得烟消云散。你们坐在双杠上一言不发，似乎都在等对方先说话，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小白先说话了：“我已经跟陈屋村的浩南他们一起跟了大B哥”。他的眼睛依然看着运动场，没有丝毫要跟你商量或者征求你的意见的意思。你朝他看了一眼，又眯起眼睛朝运动场的方向眺望。

    “那你还来上课吗？”你轻轻地说，眼睛没有看他。

    “回来的，他们让我接受特殊的训练，现在的身份不会变，不能告诉任何人，可我觉得该告诉你。”小白慢慢地说，把右手伸出手掌向上张开，捧了满手的阳光。

    “你跟大B哥说一下，我也去”，你依然眯着眼睛，平静地说。

    小白用惊讶的眼神看着你，说：“不，哥，这不是你该走的路”。

    你转过头看小白，沉默了几秒钟，说：“谁叫我们是兄弟呢？”

    你们都笑了，彼此都知道已经不需要多说什么。那天你们一直沉默地坐在双杠上，直到天完全黑下来都没有再说话。

    你们在这之后的几年里接受的训练是极为保密的，仍然保持学生的身份，谁也不知道你们的训练，包括各自的家里人。后来你们升上了高中，你考进了重点班，而小白还在普通班里，他依然常常旷课，也常来看你，有时就坐在你们班教室后面的座位上跟你一道听课，跟几年前一样。

    高二那年，你们不得不分开了。在大B哥的安排下，小白终于考进了他梦寐以求的警校，这是他这些年来唯一的目标，你在车站跟他匆匆道别，他就真的消失在你的生活中了。你突然感觉生活空空的，虽然秘密的训练还在进行，可你仍然感觉生活总缺少了一些东西。

    2013年，你考上大学，来到大学城。你的训练也宣告结束，开始为社团做一些卧底和暗杀任务，学生的身份给你完成这些任务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2014年，小白顺利进入警队，成了社团一个举足轻重的间谍。

    就这样，你们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也秘密地完成各自的任务。小白利用警察的身份多次帮助社团躲过警方的围堵，并且成功暗杀了警队里的几个精英警员。而你以学生为身份，受社团命令在大学城执行暗杀任务，当然，你也不是什么任务都接受，只有那些你认为正义的任务才接受，对于一个杀手来说，“正义”似乎有点讽刺，但你不知道怎么形容，就算是一个杀手，你也要做一个有原则的杀手。最近你接受的一次任务就是暗杀大学城某高校的一个教授，原因是该教授常常以硕士毕业论文威胁女学生与其发生关系，几个月前一个毕业的女硕士傍上了一个富豪，于是买凶报复，你接下了这个任务。

    从训练结束后，小白跟你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一个警察，一个学生，似乎生活很难再有什么交集，但是你们仍然有绕不过的交集——洪门。无论你们去到哪里，都无法摆脱社团的监控，从你们进入社团的那一天起，你们的命就已经不是自己的，你们成了一个个冰冷的数字编号，小白的是649，你的是614.

    你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