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太平公主的猫

    陈阳不知道太平公主是说真的还是在开玩笑。一想到她要拿鞭子抽自己，不自觉地就想到了某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不过，他不敢放肆，连忙应允，继续说道：

    “欧罗巴大陆有位先贤，叫薛定谔。他把一只猫关进了一个木箱之中。箱子里有一个随时会自动触发的机关。一旦机关触发，就会在箱子里释放出毒气把猫杀死。他说在箱子没打开之前，任何人都不能确定猫是死的还是活的。猫可能已经被毒气毒死了，也可能还活着。只有打开箱子，看上一眼，才能确定猫的死活。微臣窃以为他这番话正好能够回答殿下刚才所问之事。”

    陈阳不禁为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为了摆平公主不惜把薛定谔的猫都给搬出来了。虽说老薛的这个实验原本是用来阐述量子叠加原理的，被陈阳巧妙地拿出来以暗示太平公主：能不能做一个贤君，只有做了君主之后才知道。

    就在陈阳自以为摆平了公主的难题时，没想到她悠悠地说道：

    “不用打开箱子啊，在外头唤一声，听声音不就知道猫是死是活了吗？”

    陈阳顿时傻眼了，卧槽，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这都可以吗？仔细一想也没什么问题啊，在箱子外面喊一声“猫咪”。如果箱子里有回响那肯定还活着呗！老薛要是知道自己苦心钻研大半辈子设的局就这么被破了，估计气得要从坟墓里爬出来。这下陈阳就尴尬了，他总不能对公主说某些喵星人比较内向，不管你怎么叫喊它都不会理你。太平公主的思维真是直截了当，机敏无比。陈阳算是领教了没有被现代数理化毒害的古人有多么机智了。

    “额，这儿，”陈阳支支吾吾地，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来。太平公主看到陈阳的窘态，不由得哈哈大笑，道：

    “难道西方蛮夷的学士就只有这么点儿学识吗，神都大街上的孩童都要比他聪明啊！”

    公主得意地嘲弄着陈阳，这让他难堪地面红耳赤。陈阳心里追悔莫及，心想早知道直接用小马过河的典故多好，浅显易懂还接地气。非要搞了个薛定谔过来，结果分分钟就被公主秒杀，还没办法去反驳。陈阳着实郁闷，他只好不甘心地说道：

    “蛮夷人处于王化之外，思维方式与中原有很大不同。学士说那段话的意思是鼓励人们通过自己亲身尝试来得到答案。”

    陈阳差点就把“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给说出口了。太平公主似乎对他的辩解不以为意，不过也没有继续去深究那只不靠谱的猫。她收起轻佻的神色，郑重地请教道：

    “你去过那么多番邦，了解了许多地方的风土人情。依你之见，什么样的国君才能称得上是圣明之主？”

    陈阳陷入了沉思，这个问题特别不好回答。因为当今皇帝是她的母亲，如果说皇帝不是圣君她会不会直接就翻脸了。武则天作为中国第一位女皇帝，历史上关于她的评价是很有争议的。正史上称其有“贞观遗风”，把她跟唐太宗李世民相提并论已经是极高的赞誉了。另一方面，关于武则天在称帝道路上大肆的株连杀伐，成为了她永远都无法磨灭的黑历史。尤其是当陈阳亲身接触到天子脚下的高压恐怖气氛时，对她的印象就很复杂了。如果让陈阳来评判武氏的话，根据她的那些行径很难把她定义为贤明之君了。

    关键是，太平公主想不想听真话？

    陈阳思索了良久，在公主有些不耐烦地催促声中，缓缓地道出了自己的答案。

    “以臣愚见，于治世能安社稷，逢乱世能平天下，此乃圣君也。”

    太平公主细细地品位着他的这句话，须臾，才追问道：

    “治世如何安社稷？”

    陈阳回道：“微臣才疏学浅，不敢妄谈国是。以臣愚见，可效法古人之举。汉有文景之治，可为殿下所效仿。”

    西汉建国初年，全国上下因久经战乱、满目疮痍。汉文帝与汉景帝父子两朝休养生息，将国家治理地国富民强。陈阳将这两位搬出来让公主去学习研究，而不是自己去胡说八道，算是聪明之举。毕竟已经有先例的问题，都不能算作问题。如果任由自己胡诌，万一说得公主殿下不高兴了，自己免不了要倒霉。

    公主点了点头，还是比较认可这个答案的。她看出了陈阳对古时候的历史也有涉猎，便乘兴聊起了古人轶事。两人谈天说地，很快便忘记了时间。待到陈阳发现小厅的影子在地上已经拉得好长时，才意识到天色不早了。他便起身向太平公主告别。临走时，公主特意嘱咐陈阳以后在宫里要更加地小心。之后没过几天，便到了上元节，也就是元宵节。陈阳原本以为最近因巫蛊之事闹得乌烟瘴气，皇帝应该没有过节的兴致了吧。没想到上元那天，皇城内又举行了盛大的典礼。白天的时候武则天率文武百官来到通天浮屠拜佛，为大周祈求国运。陈阳此时官居从四品的控鹤内供奉，有幸能跟在上官婉儿后面走进这座神往已久的通天塔。走进宝塔之后，陈阳便看到了支撑这座一百多米佛塔的宝柱。宝柱一柱擎天，直达宝顶，其底部极其粗壮需要十几个人手拉手才能环抱住。殿内正中端坐着一尊极其巨大的释迦牟尼镀金佛像。佛像是如此的巨大，以至于陈阳抬头望去以为它的头已经快要到达宝顶了。这佛像差不多有一百米高，体积极其巨大，人们站在它的脚下渺小地如同蚂蚁一般。陈阳被这座巨像的气势完全给镇住了，膝盖一软差点就跪了下去，仿佛自己真的就站在一个神的面前。在这个时候，他第一次觉得人在神的面前有多么的渺小。

    上官婉儿悄悄地回头看了一眼陈阳，微微一笑，悄声说道：

    “还记得我曾说过那大佛的手掌里可以站得下几十个人吗？怎么样，没有骗你吧？”

    陈阳内心的震撼还未消退，他惊叹道：

    “这简直是神物啊！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断不敢相信呐。这么巨大的石头是从哪里采的，又是如何运进皇城里的？”

    婉儿听后不禁掩嘴轻笑，给他解释道：

    “这佛像可不是石头凿刻而成的。它是用夹纻之法造就的，佛像里面是空的。”

    随后，婉儿便给他讲了夹纻造像具体的工艺流程。这夹纻法就是先用泥塑成胎，然后用漆把麻布贴在泥胎外面。等到漆干后，再反复贴很多次。随后在外面贴上金箔。这座佛像是如此的巨大，据说是分了好几个部分逐步完成的。最后再从后面把里面的泥胎掏空，制成了一个空心的镀金佛像。陈阳暗自沉思，如此巨大的佛像，光其耗费的金箔数量恐怕就已经非常庞大了。大唐空前雄厚的国力可见一斑。不过，在仅仅一年多的时间里武则天就大兴土木，接连建成了万象神宫与通天浮屠两座摩天大楼，甚至连同这尊极其巨大奢华的镀金巨像。就算没有倾尽国库也差不多了吧，如此的劳民伤财只是为了供皇帝用来彰显皇威，实在是让人叹息。也许是今古有别，不知道他们古人对这种情况作何感想。与拿这笔财物去造福黎民百姓相比，难道宣扬君权神授、彰显皇权的神圣不可侵犯真的有这么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