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回到神都
郭子仪说完，其他人一下子就坐直了，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王思礼一只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陈阳看到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会吧，内卫鼻子有这么灵吗？” “内卫我说不来，不过狗的鼻子倒是方圆两里之内闻得贼清楚。说不定是只馋嘴的野狗呢！”庞忠小声地嘟哝着，那只兔子还在火上烤着。不时滴落的肥油在炭黑的木头上滋滋地蒸腾着。 “呶，在那儿！”王思礼手指着一个方向，低声说道。陈阳顺着方向望去，目光透过青翠的树林，果然看到了几个人正在朝这边走来。他们越来越近，陈阳清楚地看到了他们身上穿的都是褐色的长袍，以及，那些只长着一层黑色苔藓的，光头。 “原来是一群和尚。”王思礼明显松了一口气。这几天以来几个人的神经都绷得跟弓弦似的，都有一些草木皆兵了。三人都重新坐了下来，把注意力放回到了冒着香气的烤兔rou。只有郭子仪还在盯着他们，脸上没有一丝松懈的表情。 “将军，几个和尚而已，不用在意。” 郭子仪摇了摇头，转过身，淡淡地说道：“他们手里有武器。” 这时，那几个和尚已经看到他们了，径直朝他们走了过来。陈阳看到他们一行是五个人，有三个人手里还提着一根长棍。卧槽，原来是武僧啊，陈阳在心里嘀咕着。 “你们是什么人？”一个稍微年长一点儿的和尚朝他们叫嚷。这五个僧人在他们面前一字排开，身上是清一色的褐色长袍，脚上穿着黑布鞋。由于雨后山路泥泞，布鞋几乎变成了泥鞋。 “过路人。”郭子仪面无表情地回答。 那人听了依然不依不饶地质问道：“官道在山下，你们到这里干什么？” “歇脚，烤兔子，官道上可没有这么肥的兔子。”庞忠拿起插着兔子的木棍，使劲地闻了一口，脸上露出了陶醉的表情，“好香呐，洒家等不及要开吃啦！各位师父，要不也来点儿？” 王思礼没忍住，笑着摇了摇头。那个大和尚的脸色瞬间就变得很难看，他狠狠地朝旁边两个正盯着兔子流口水的家伙瞪了一眼。他俩赶紧收起歆羡的神色，重新露出一副四大皆空的表情，我没看到，我不想吃...... “这座山头是佛门净地，俗人不得擅闯。”大和尚脸上的表情非常严肃，他便说着，眼睛却飞快地朝兔子掠过一眼。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了子仪等人携带的刀剑上。陈阳看到他的嘴角微微抽了一下，语气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各位施主，还请速速离开，不要扰了佛门清静。” 几人面面相觑，王思礼客气地问：“吾等上山时，甭说寺庙，一砖一瓦都未曾见到。敢问师父，这里所属何寺？” “阿弥陀佛，”大和尚仍不时地朝他手里那把刀瞟一眼，尽管它根本没有出鞘。“这里是翠云峰，是皇帝赐给白马寺僧侣的修行之所。” 庞忠还想要说些什么，郭子仪挥手止住了他。子仪起身双手合十向那和尚微微一拜算是敬意，说：“吾等都是前往神都的过路人，因途中劳累才上山歇息一番，不料竟扰了佛门清净。师父见谅，吾等这就离开。” 那和尚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双手合十微微点头算是回应。于是郭子仪招呼同伴们赶紧起身离开。庞忠不满地嘟哝了一声，舍不得丢下好不容易烤熟的兔子，便连同棍子一起扛在肩上、大摇大摆地从几个和尚面前晃悠而过。连陈阳都听到了他们忍不住吞咽口水的声音，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从山上下来后，几个人找到一个小土坡坐下来歇息、分吃烤rou。庞忠还不住地咒骂着赶他们下山的那几个和尚。陈阳根本听不进去，他心里一直想着另一件事。看来就要在这里分别了，他心里一阵难过。 吃完东西，几个人面面相觑，气氛有些玩味。陈阳忍不住了，开口说道：“子仪，那件事，你怎么说？” 三个人的目光都聚在了郭子仪的身上。他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似乎早已经在心里写下了答案。 “哥哥，我跟你一起回神都。”子仪平静地回答。 陈阳又惊又喜，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片刻之后，惊喜又变成了深深地忧虑。“可，城里到处都有内卫的爪牙，这太危险了。” “哥哥既然肯冒险为大将军伸冤，弟怎能苟且偷安。我想法留在神都，等候你的消息。” 陈阳非常犹豫，但是看到郭子仪坚定的目光，他还是点了点头。这时，郭子仪转身对他的两个战友说道： “两位兄弟，一路上多亏你们的帮助，子仪感激不尽。世上无不散的宴席，我们就此别过吧，珍重。” 没想到庞忠听罢，哈哈大笑起来。“将军，这就是你不厚道了。洒家从幽州一路跟着你，风里来雨里去，好不容易到了这神都你就要打发俺走。那可不行！” 王思礼也笑道：“庞兄说得对，来都来了，怎么能自个走呢？将军，我们跟你一起进城。” 郭子仪非常感动，他说：“两位兄弟的情义，子仪万难割舍。只是神都凶险，不忍让弟兄再赴险境。” 庞忠挥挥手，不以为然地说道：“你都能去，洒家为何去不得？再说，等进了城咱们哥仨去北市扛麻袋。到时候灰头土脸的，谁还能认得出来，哈哈哈哈！” 几个人哄然大笑。郭子仪十分感动，只好同意了。于是四人一起沿着官道向西南而去。走了两个时辰，神都巍峨的城郭终于出现在了前面。为了顺利通过城门卫兵的盘查，子仪三人特意拦住了一个推着一车大白菜去城里卖的农民，给了一些银子连手推车也一块买了下来。他们把刀剑深藏在白菜底下，然后扮作三个头上缠着脏兮兮头巾的农民推着木车朝城门楼而去。车轱辘发出着咔叽咔叽的呻吟。陈阳走在他们的前面。 “不要回头，记住你和我们不是一起的。”子仪在身后低声叮嘱着。 巍峨的城门楼很快就到了跟前。这是神都的东门，陈阳记得当初去白马寺时走的就是这个门。进城的人们在城门前排着长长的队伍。有个人在前面推着大车，上面堆满了各种蔬菜。一个花白胡子的老汉牵着一头大公羊，身后还跟着好几只。在陈阳身后，一个缠着花布头巾的女人背着一个大竹筐，里面是一个手工编织的红红绿绿的玩意儿。一个看上去不满周岁的婴孩被棉布绑在她的前面，孩子不听地哭闹着。母亲不耐烦地哄着他。推着手推车的子仪等人还在后面，跟他隔了好几个人。 “你是做什么的？”卫兵不耐烦地盘问着。 陈阳从怀里掏出那个金黄的小册子递给他。由于淋了一路的雨，册子变得邹巴巴的，不过上面的字迹还算清晰。尽管一路上颠沛流离，好在通关文牒一直被他藏在身上。这东西若是丢了，事儿可就大了。 卫兵连忙换了语气，双手将文牒还给陈阳，笑着侧身让开通道：“大人慢走。” 陈阳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他不紧不慢地走着，耳朵却还在注意着之后卫兵的盘问。抱着孩子的母亲顺利过关了，接下来好像是一个牵着骡子的中年男人。陈阳谨记着子仪的叮嘱，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他在前面走着，注意力却一直放在身后，希望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对他说“我们进来了，保重”。但是陈阳一直都没有听到，不过他并不怎么担忧。因为要是子仪他们被识破的话，肯定会有很大的动静。他们应该也顺利地进城了。陈阳非常想回头看他们一眼，可是思虑再三后还是作罢了。走了很久，当雄伟的天门出现在前方时，陈阳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笔直方正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全是陌生的面孔。 他轻叹了一声，朝着皇城的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