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菊宴1
听到这个消息,阮媛和赵宁都说不出什么心情。毕竟那是她俩个假想了一辈子的敌人。虽然赵宁没有上辈子的记忆,可这一世,赵宁也折磨了唐芷好长时间。 唐芷是赵宁和阮媛嫉妒的对像。唐芷身上,有着所有男人都喜欢的东西。就像楼石所以为的那样,她不单漂亮,还有才气,又有气质。唐芷既不像赵宁那般刁横,也不像阮媛那么粗鄙。 皇帝赐婚,虽然在京城不是第一家,但也是天大的荣耀。唐祭酒趁着菊花正好,广发请柬,办了一场赏菊宴,大宴各方的宾客。更何况还有新嫁去吴家的唐衡,可以说请动了半个京城的达官贵人。 当然,这样时候,无论是镇北侯楼家,还是青藤公主赵宁,都会收到唐家的请柬。阮媛不禁想,无论是她还是后来的陈玉,曾经为了这样一张请柬,费劲心机。可是现在,这种宴会多到都不想去。 请柬当然是陈玉从门房先拿到手,然后拿着去见阮媛和赵宁。前几次的宴会,对于陈玉来说,都不算是太好的经历。虽然后来跟着赵宁参加了几次小宴会,但到底与唐祭酒这种级别的不同。所以这一回,陈玉拿到唐家请柬,还是挺向往的。 赵宁对外宣称自己怀孕已经有两三个月,按照正经孕妇来说,也不是特别显怀,所以即使去的话,也没什么大问题。陈玉极力撺掇赵宁去。这样,她便也可以去,有公主跟着,她可是威风不少。 阮媛和赵宁却非常的纠结。 赵宁可以和唐蕙处成朋友,但她对唐芷,除了因为周毅以外,还有着一份赵宁自己都不承认的妒嫉。唐芷可以说拥有着赵宁不曾拥有的一切。赵宁出身皇家,看着好似比唐芷高贵。但人家是书香门第,清贵,唐祭酒也算得上是弟子满朝。 别人提到唐芷时,那是出身高贵且有文化底蕴的家族。那种传承,和被士人认可程度,公主都要略往后靠。所以,当赵宁知道周毅喜欢唐芷时,她可以理直气壮地寻唐芷的晦气,但若没了那理由,赵宁见唐芷,便就有些底气不足。 更别说唐芷自己本身的那些气质,不止赵宁,任谁在唐芷面前,都要自愧不如。 赵宁都如此,更何况阮媛?所以赵宁跟阮媛便有些内怯,不想去。但又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怕见唐芷,就寻了一堆的借口,不是不想去,是不能去。 最后,阮媛都将上次赴宴马车出事的事情拿出来当理由。 可是陈玉想去。于是拿出三寸不烂之舌,各种说服赵宁和阮媛。按理说,吕倩已经将近四个月的身孕,虽然不显,但若说她胖,也有点儿说不过去。但这一回,吕倩竟先表示想去。 阮媛和赵宁倒是理解,她想瞧瞧唐衡。 唐祭酒是仕人的领袖,虽然一开始不想去,但现在去已经成定居,阮媛便又想让刘贵参加。因为这种宴会,会有很多的仕人参加,对于日后刘贵入仕后,能快速的溶入到上层社会很有帮助。 自合离的事情被公开之后,大孙氏和阮峰两个果然狠了心的不理阮媛,小孙氏、刘贵,还有阮家兄弟背着大孙氏和阮峰,还答理阮媛,但也每每见面,便是劝她改变心意。 别人倒还可以,只是刘贵一提,阮媛就觉得心酸。但站在刘贵的立场,他自觉将自己视为阮媛的兄长,当妹子犯错的时候,做兄长的,有纠正的义务。阮媛也不知道是她太心急,还是哪里出了错,反正自打刘贵回来,对阮媛便一点点除了兄妹之情外的意思也没有。 说不上失望,因为她不记得上辈子刘贵对她一网情深,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但心里难受是肯定的。但阮媛不是个容易气馁的人,她总想,既然上辈子刘贵能对她深情不悔,这辈子也定不会错了。或许是因为她的已婚身份,所以刘贵将对她的爱藏了起来,也说不定。 赵宁听了阮媛的打算,不禁冷笑,但还是帮着阮媛给刘贵弄了张请柬来。 阮媛新自给刘贵送去。但又想到刘贵去那种地方,要衣服等物。就先去了一趟成衣铺子。阮媛为刘贵从衣服、到配饰全选了最好的。阮媛没钱,为此,她当了一对纯金的镯子。可是阮媛看着拿到手的东西,非常开心。 想象着刘贵穿着这身衣服,在唐祭酒的赏菊宴上,大放异彩的样子。阮媛对于刘贵的才气,非常自信。更何况,刘贵长得也不比那帮子公子哥们差。 来到小孙氏和刘贵租住的院子,小孙氏正带着老妈子和那个小丫头将从乡下带来的东西,趁着秋高气爽,拿出来晒。一边整理着冬衣。 见阮媛进来,小孙氏先是一愣。然后丢下手里的活迎上前,将阮媛拉进怀里道:“你还敢来?说你也不听,到底你想将你爹、娘气死还是怎的?” “小姨。”阮媛闷着声音道:“小姨还好吧?我娘没说你什么吧?” 小孙氏将阮媛拉进屋,道:“她还不都是为你好?你最近别往家里去了,你娘都被你气病了,你去了一激动,病再重了。还有郑妈,非要回乡下,嘴里念叨着对不起你爹和你娘,非要回乡下去。要不是我拚命拦着,万一郑妈在路上有个三长两短的,有你后悔的。” 阮媛挣开小孙氏的怀抱,在屋里寻了位置坐下,左右地看了看,道:“表兄呢?” 小孙氏笑道:“他能在这儿?在他自己屋里学习呢,来京里就为了大考,这眼看着开春就到了,还不赶紧用功?万一再过不了,咱们在京里就这么一点收入没有的耗着哪行?他有功名在身,又经不得商,做不得工的。” 阮媛抹了抹脸,开解道:“钱什么的小姨不用急,万事还有我呢……” 不待阮媛说完,小孙氏已经说道:“我知道你孝心,可是我们也不能就这么什么也不干的靠着你。” 阮媛自然知道小孙氏的为人,所以也不深劝,就怕事得其反。于是笑道:“我知道小姨刚强,表兄也要强努力,明儿我还得指着你们呢。我有点儿事,想找表兄说,就先不陪小姨了。” 本来小孙氏对阮媛和刘贵没有多想,但阮媛与楼石的事一闹出来,偏又在她们娘俩个才进京来,由不得小孙氏不多想。再说,就是阮媛和刘贵没什么,不是亲兄妹,也还是要避嫌的。 小孙氏笑道:“你俩能有什么事?还不能让小姨听了?”喊那个小丫头道:“燕儿,喊贵哥儿来,就说婵娘来咱们家了。” 燕儿应了声,跑着走了。小孙氏笑道:“这丫头小是小了点儿,但机灵着呢。使唤什么,话还没等说完,她已经不见了。倒是闹了好几回笑话。要说起来,我能享着这样的福,多亏了你呢。我都听你娘跟我说了,这房子、丫头、婆子全是你找的。” 阮媛有些失望,本来她打算着要和刘贵说些体己话。看样子,今天是说不成了。也只得笑道:“这么多年没见,小姨怎么还跟我见外了?小姨拿我当成闺女看,我自然也将小姨与我娘一样对待。我生活好了,照顾小姨也是应当的。明儿表兄出息了,难不成小姨就不认我这个外甥女儿了?” 小孙氏笑道:“瞧这小嘴,大了越发厉害了,竟一点儿都没改。你这脾气,不是我说你,也得改改,怎么还跟以前在乡下时一个样?能嫁进镇北侯府那样的人家,世子爷那天我也瞧见了,就是你姨夫活着的时候,对我也没他对你好呢。女人家,可不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别说世子爷还不打你,你瞧咱们乡下,天天打老婆的,也没见跑一个婆娘。” 阮媛“呵呵”笑着,全将小孙氏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这工夫,绿柳将阮媛在路上买的东西拿了进来。那是装在一个大竹盒子里,看起来就非常的精致。 小孙氏自然也瞧出来了,不由得心下叹气。小孙氏非常不能理解阮媛。所以平日里与刘贵说话,说里话外,总觉得阮媛身在福里不知福。刘贵听了,嘴上不说什么,但他的心底多半也这么觉得。 瞅了瞅那盒子,小孙氏奇怪地问:“这是什么?你来家里看看我们,我就很开心了,还带什么东西?这里什么都不缺,你已经给准备的够齐的了。我可把话放这儿,要是贵重的东西,我可不要。我们也用不上。”
然后又是一大通的道理。阮媛突然发现,她与小孙氏真的没有半点儿话可说,小孙氏的话和大孙氏差不多,说来说去,都是说教。阮媛不禁想,她上辈子可是怎么与小孙氏处的? 阮媛明明记得,上辈子她与楼石过得不如意,小孙氏开始也劝她忍,但到了后来,见楼石宠妾灭妻,加上刘贵对她情根深种,总是劝她要是实在过不了,便就与楼石合离吧。然后小孙氏暗示着,可以接受一个离过婚的儿媳妇。 为什么重来过,却变得这么不一样了?小孙氏劝她凑合着与楼石过时,并不像今天这样,好似她犯了多大的错,而是深深埋怨楼石的。 阮媛面上撑着笑,脸颊却已经僵痛起来,正快坚持不住时,刘贵随着燕儿进来。阮媛没等刘贵说话,已经迎上前道:“表兄最近可好?这里住得如何?我不是说表兄安顿好了,就去公主府找我,我带表兄游一游京城?” 一连串的话,问得刘贵一乐,多年不见的隔阂,随着阮媛不许外的话,也就淡了。不禁笑道:“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都嫁人了,也不见稳重些。” 刘贵身上穿的,还是阮家兄弟的旧衣服,头上一块青色方巾。往好听了说,是简朴,可是到了嘴刁的人说,就是穷酸。他手里拿了本书过来,到底多年养成的习惯改不了。无论走到哪儿,干什么,于空隙,也要看两眼书。 阮媛不爱听,可刘贵说的是事实。这不禁又让阮媛暗恨楼石,不肯痛快放她自由。于是岔开话道:“瞧表兄说的什么话?我在外人面前一本天经的,对着家人,也还那样岂不累死?难不成嫁了人,就一天天跟个老婆子似的?” 刘贵笑着摇了摇头,对小孙氏道:“娘瞧瞧,她竟一点儿没变。” 小孙氏也笑道:“刚不是吵着要找你表兄?现在你表兄来了,到底什么事?说来我也听听。” 本来阮媛和小孙氏在床沿边上坐着,刘贵进来,却踱到窗下的桌子旁坐下道:“找我有事?可是看什么书不懂?不会又是些个杂书吧?” 阮媛嫌刘贵坐得离她远,可又不好放着小孙氏身边不坐,去刘贵旁坐下,怕太明显,小孙氏再瞧出什么来,不大好。只得嘟着嘴坐回小孙氏身边道:“表兄也忒小瞧人。我就不行有正经事?” 小孙氏笑道:“好了,婵娘别生气。说来听听,什么正经事?” 阮媛笑道:“唐祭酒,表兄听过没有?” 刘贵笑道:“还说我小瞧你,我看是你小瞧了我才是。我就是从乡下才来的,别的没听过,唐祭酒再没听过,可不是要叫天下读书人笑掉大牙?当年唐祭酒的文章可是流传天下。就是现在,说起春闱试题选,还首推唐祭酒的文章呢。听说,唐祭酒五个儿子,全都得了唐祭酒的真传,行文如流水。” 阮媛一听,心下大喜道:“唐祭酒过几日要办个菊花宴,大宴京城里的贵胄、文人、士子。我听说,京城一绝,便就是唐祭酒家后园中的一个菊园,不说全天下的菊花都在其中,也非别家可比。就是皇上的后花园,也比不过。” 刘贵听了阮媛的话,面色如常,但到底还是显现出一丝丝的向往之色,眼神里闪着光亮,叹道:“可惜唐祭酒家并不年年请人赏菊,而且除了皇亲之外,并不是所有高官贵胄都请。有那么一年,听说有个人,因为没得到请柬,而将自己扮成了仆役,结果被人认了出来,那人不但以为耻,反倒以为荣。而这也成为一段佳话,被人广为传颂。” 可惜他的身份地位,当成仆役却传不出佳话来,只怕会让人笑话才对。一要的行为,因为身份地位的不同,被人知道后,所臆想出来的结果,却是完全不同。有时南辕北辙到让人可怕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