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琼林危机

    璃雅跟在姜昱与柳清慈身后亦步亦趋的沿湖走着，冷不防一头撞上了姜昱后背。

    “哎呦！”璃雅隔着面纱揉揉鼻子，姜昱含笑的声音在头顶传来：“不用戴着了，这里都是朕的人。”

    璃雅看了眼四周跟随的太监和侍卫，一把扯下面纱笑嘻嘻的问道：“不生气了？”

    姜昱不理她继续前行，柳清慈笑道：“娘娘都负荆请罪了，皇上哪里还有气来？刚才娘娘那支剑舞当真精彩，既有剑的雄奇，又有舞之妙曼，臣妾从前也见过不少剑舞，但能与娘娘比肩媲美的女子，怕是再无他人了。”

    姜昱斜睨璃雅一眼：“她本来就不够谦虚，再夸下去，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柳昭仪说的没错，为何不能夸？我坦坦荡荡，要那假惺惺的谦虚做什么？”

    姜昱笑了笑，忽然眉头微蹙看着前方，璃雅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走在最前方的羽林卫大将军林阜不知何时停下，此时已回奔过来。

    “陛下，有些不对劲。”

    姜昱波澜不惊的问道：“怎么回事？”

    “之前遵陛下吩咐不能扰民，琼林苑也没有清道，来这杏花林的本多是年轻男女，现下却都是些中年男子，而且神色有异，陛下还是尽快离开此地。”

    姜昱扫了一圈，淡淡说道：“已经来不及了，璃儿，你先带着清慈去那堆草中躲起来。”

    璃雅纵然不愿，也知道这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只说一句“那你当心”，便拉着柳清慈退到与杏林相接的一片矮树丛中，伺机逃离此处，还未躲好，那边已传来兵刃相接之声。

    这是璃雅第一次见到姜昱使剑，身形倏然来去，剑法飘忽诡异，像他的为人一样让璃雅琢磨不透。

    眼见刺客越聚越多，最后来了一个灰袍僧人站在一边观看，璃雅看了他一眼后猛然惊道：“是他！”

    柳清慈忙低声询问：“他是谁？”

    “仇安，他是仇安，上次谋反未遂，这么久没捉到他，没想到还是贼心不死。”

    柳清慈有些担心：“刺客中貌似有许多宫里的人，看来他谋划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不知道皇上会不会有危险？”

    姜昱身边已有五个人围攻，璃雅再也不愿躲在一旁，重新戴上面纱，留下一句“你在这里不要动”，拔剑而出奔向姜昱，心里暗暗懊恼着，早该向叶冉再要些银针填充暗器，也省了这许多麻烦。

    璃雅的加入使姜昱压力骤然减小，姜昱一边挥剑一边说道：“你保护好清慈，不用管我，她不会武功。”

    “不，你现在比她危险的多。”璃雅坚决的回绝，说话间击退姜昱身后一名偷袭的刺客，自己却被另一名刺客踢中腰部，重重摔到一边压倒一株杏树，但局势容不得她查看伤势，咬牙跃起再次卷入搏杀。

    林外也传来一阵阵兵器声和呼喝声，璃雅心下微微松口气，终于有人发现这边的异常了。

    不一会功夫，刺客被逼的节节败退，李坪智带人冲了过来，并放出响箭呼叫接应，接着羽林卫闻讯而来，仇安的人已被团团围困。

    柳清慈看到救兵已至，从草丛中起身走出，近处地上一名受伤刺客忽然掠身而起

    “小心！”姜昱急声提醒。

    然而已经来不及，柳清慈被挟持着走向仇安，胁迫她的刺客正是宫里一名太监，他语声中带着激动的说道：“这就是今日伴驾而来的柳昭仪，有了她，就不怕皇上不放咱们。”

    “她就是柳昭仪？那戴面纱那个呢？”仇安指着璃雅问道。

    “她是宫里的舞女，今日突然出现的。”

    仇安大势已去，本以为再无生路，忽然间得到这个被姜昱视为珍宝的柳清慈，灰暗的脸上显出一丝阴恻笑意。

    柳清慈缓缓说道：“仇公公，难道你的这名内应没告诉你，当今后宫最受宠的是璃妃，只因近日与皇上小闹别扭才没跟来，而我只不过是皇上用来气气璃妃的，你抓住我对你可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是吗？”仇安的刀锋又逼近了一寸，柳清慈颈中已渗出几滴殷虹的血珠。

    姜昱面如寒霜，盯着仇安手中障刀冷冷说道：“放了她，朕放你走。”

    “还是昭仪娘娘在咱家手里踏实些，只要咱家出了城门，娘娘定然毫发无损。”

    看到姜昱负在身后来回磨磋的双手，璃雅就知道他只是表面镇定，此时的内心应当是恐慌的，如果柳清慈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不知该有多么伤心。

    想到这里，璃雅微叹一声，向前走了几步摘下面纱。

    “仇公公，好久不见。”

    “璃妃？”看到露出真容的璃雅，仇安愣了一下。

    “柳昭仪进宫不久，公公可能不知道，她患有严重心疾，受到惊吓很容易昏阙，若一会挺不住发病死在这里，仇公公可就逃不了了，这种两败俱伤的结局对谁也不好，是不是？”

    仇安不知道柳清慈会这么娇弱，将信将疑的问道：“那你说如何是好？”

    “刚才她也说了，我才是皇上最宠爱的人，如果仇公公手里制住的是我，可比拿住一个柳清慈有分量的多。”

    “璃儿！”姜昱内心震动，她竟然想用自己换柳清慈！

    “你是说，你想换她回去？”仇安不相信璃雅会这么傻，除非她在耍什么把戏。

    “不可以吗？仇公公刚才也说了，出城后就会放了柳昭仪，那换了我也是一样。既然这样，我又何必担心？前些天我确实与皇上闹了些不愉快，如果我这一举动能让他消气，甚至愧疚和感动，那于我而言岂不是很划算？”

    这个理由不但骗过了仇安，连姜昱也信以为真，深邃的眼睛怔怔的看着她，想要阻止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内心深处竟也认同她的做法，觉得相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柳清慈，以她的身手从仇安手中逃出来应不算难事。

    “璃儿，不要！”姜昱忽然在后面喝道，脸上露出焦急之色，璃雅心里顿觉一阵刺痛。聪明如姜昱，必然知道这个时候漠视她才是保全她的最好办法，而他越是表露出在意，仇安越会放心的同意换人。

    果然，仇安以为璃雅在姜昱心中的分量重过柳清慈，答应了璃雅的要求。

    “好，果然痛快！璃妃娘娘此等胸襟胆识，难怪会在佳丽如云的后宫脱颖而出。不过娘娘武艺高强，就这么过来换人，咱家可是不大放心。”

    “这个容易，先让你的人把我绑了你再放人。”

    仇安心下大喜，给旁边同伙一个眼神示意，很快璃雅双手被缚在身后带到仇安身旁，姜昱痛楚的看着她，却再没有出声制止，璃雅心下凄怆，忽觉是不是就此死了，才会让他一辈子都对她念念不忘？

    这时李谦和叶冉赶了过来，看到眼前情状，叶冉惊怒交加，即刻就要冲上去救璃雅，李谦奋力拽住他低声斥道：“你知不知道这么冲动只会害死她！”

    叶冉紧紧攥着手中银枪，眼睁睁看着仇安一伙人押着璃雅就要离开。李谦不慌不忙的捡起一颗石子看了阿信一眼，阿信微微点头，李谦迅速弹出石子，准确打中璃雅颈侧xue位，璃雅眼前一黑，接着倒了下去。

    阿信立即大喊：“璃妃娘娘被他们杀死了！”语声未落人先冲了上去，叶冉与李坪智反应最快，跟着也扑了过去。

    仇安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乱了方寸，顾不得看脚下璃雅死活奋力反击，李谦这才走过去扶起璃雅解开绳索，在她人中按了几下，看到璃雅悠悠转醒，姜昱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此时仇安正在做最后的挣扎，在身上被刺了无数个透明窟窿后，他奋起最后一击，一柄短刀直直飞向姜昱。

    原本姜昱躲开这种飞刀很是容易，但他正聚精会神的注视着刚刚醒来的璃雅，丝毫没察觉危险的逼近，直到柳清慈一把推开他，短刀插进她的后背，姜昱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璃雅第一次在姜昱脸上看到了真实的慌乱，想起身过去看看柳清慈的伤势，用力之下腰部传来一阵钝痛，疼的她冷汗直流，才想起方才打斗时腰部被踢了一脚，一直心弦紧绷浑然不觉，此时松懈下来，痛感也如潮水般排山倒海的袭来。

    再次醒来时，叶冉正坐在塌边正独自出神，璃雅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叶冉回过神来看到璃雅乌黑的双眼滴溜看着他，脸上微微一红：“伯阳兄已经给你敷过药了，这会感觉怎么样？还疼么？”

    璃雅撑着靠枕慢慢坐起：“好多了，这是在哪？怎么不送我回宫？”

    “这是表哥府邸，当时柳昭仪救皇上受了重伤，表哥说宫里医术好的太医这会定然都在轩辕殿侯着，没人顾得上你，就把你先接回侯府让伯阳兄瞧瞧。伯阳兄说，还好你身子骨结实，这一脚要是踢在寻常女子身上，恐怕命都要去了半条。”

    想到当时情况，璃雅心里微微发酸，强笑着对叶冉说道：“替我谢谢靖远侯和紫阳居士，还有，找辆车送我回宫吧，你们在众目睽睽之下带我来这，肯定被许多双眼睛盯着，住在这里始终不妥。”

    叶冉知道以璃雅身份不便多留，但不忍这么快就看她回宫：“天色已晚，而且表哥去查问仇安余党的进展，应很快回来，要不再等等跟他说一声？”

    璃雅此时满脑想的都是姜昱，不知他是否还在为柳清慈担心，语气不由的有些许不耐烦：“我现在就要回宫。”

    “好吧。”叶冉叹口气，“我这就去安排。”

    但是璃雅并没有见到姜昱。事实上，柳清慈被姜昱抱进轩辕殿后，除了太医外，所有闻讯前去探望的妃嫔都被挡在了门外，倒是李锦宜听到叶冉派人传话得知璃雅也受了伤，连夜来到竹苑看望璃雅。

    整个皇宫中人因柳清慈的重伤、姜昱的暴怒变得战战兢兢，没有人敢这时候出头使幺蛾子，而崇仁坊的陆府却由于陆仲父子突然间的格外随和透出一片欢荣。

    烧尾宴结束当日，陆芃来到陆仲书房。

    “什么？你确定没有看错？”陆仲连声追问，若陆芃所说属实，那将有一个替女儿陆芯除掉宫中劲敌、为他自己除掉官场对手的大好机会出现在眼前。

    “上巳那日是我生平受到的最大侮辱，那两人的模样就是化成灰也认得出来，当日只知道出手之人是李谦，另一人始终没查出来，今日在杏林救驾时，璃妃摘下面纱，只看一眼我就认了出来，她那日男扮女装独自与李谦同游琼林苑。今日璃妃似乎也受了伤，但当时杏林一片混乱，皇上只顾着柳昭仪，璃妃就被李谦带回了侯府救治。爹，这俩人肯定有问题。”

    “哈哈哈。”陆仲大笑，“鸣挥啊鸣挥，你这一世英名，可就要毁在一个女人手中了。”

    璃雅这次受李谦指点去烧尾宴搅局，一为揭发张治五人科考舞弊，二来给袁韬制造机会，第三，也是她自己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化解多日来俩人之间的僵局。从仇安手中换回柳清慈使姜昱对璃雅的敬意与怜爱之心加深了几分，也使璃雅更加看清了她与柳清慈在姜昱心中的分量。对姜昱而言，只因柳清慈一直昏迷不醒，没有心思多想其他，而看在璃雅眼中，则是柳清慈的一场奋不顾身冲抵了她所有的努力。

    姜昱在轩辕殿守了两日，柳清慈终于从鬼门关转一圈走了回来，暂时没有了性命之忧，姜昱一颗心放了下来，才想起冷落多时的璃雅。柳清慈也虚弱的笑着：“这次璃妃娘娘功劳最大，陛下可得好好赏她才是。”

    “这是自然。其实莫说这后宫，放眼整个大周，朕能说几句体己话的，除了你也就是璃儿了，只是她已嫁到大周，心里还始终放不下魏国。若她傻一些还好，偏偏在不该聪明的时候过于精明，性子还那么倔，朕以前是太宠着她，导致她有些无法无天，现在是时候磨磨她的锐气了，否则日后有些事她知道了更不好收场。”

    “陛下最后一句话臣妾不是很明白，璃妃娘娘知道了什么就不好收场？”

    “安伽提的事。算了，今日先不说这些，你好好休息，朕去看看璃儿。”

    柳清慈乖巧的点点头，姜昱帮她掖好被角宠溺一笑，这才起身走出寝殿。

    看到姜昱出来，曹华迎上前去：“陛下，陆大人和他家公子陆芃求见，已经在勤政殿等候多时。”

    姜昱皱皱眉：“陆芃来做什么？他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以为朕不知道，还敢跑来见朕。”

    “据说是查到一些皇家秘事，特来告知陛下。”

    姜昱想了想，去璃雅那也不在这一时，不妨听听陆芃都查到些什么陈年旧事来邀功。

    “去勤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