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历史小说 - 如意娘在线阅读 - 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台城东北,覆舟山。【】

    山上楼观宫殿已尽数毁于兵隳战火,这个昔日繁华形胜的皇家园林已成废墟。

    早些时候还有叛军驻兵在山上寺庙里,但为了攻破台城,叛军引玄武湖水灌城,而覆舟山正当水道。山下洪波漫浸,腥臭泥泞,不可久驻。故而攻破台城之后,军队便移驻到东边蒋陵龙尾坡一带。因此地残留许多尸首,又引火焚烧。大火漫烧到山上去,直烧了一天一夜。

    此时此刻,覆舟山上就只剩焦枯的山木和断壁颓垣。

    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云厚月隐,天地一片黢黑。更兼风雪掩护,这一队从京口驰道上来的骑兵,竟在叛军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绕过了北篱门。此刻来到覆舟山下,已临近台城。

    年轻的将军传令下去,暂且行军,稍作修整。骑兵们便阵形整齐的迅速停住。

    经过一夜奔袭,他们其实都已十分疲惫了,然而无一人口有怨言。都如令所宣,各自靠在马后饮水进食,安静的补充体力。

    行在最前头的将军登上山石遥望台城,一旁骑士递上水囊和干粮,将军接过来喝了一口,又递还给他,“酒?”

    骑士接过来也喝了一口,道,“是。临行前刘先生给我的。”

    将军便道,“分下去,每人一口,壮壮胆量。”

    骑士笑道,“敢跟着你来的,谁没有一身胆量?哪里就差这一口酒了。”却也即刻回身,将酒囊丢给旁人。

    风势猛烈,虽说雪并不算大,但视野却相当糟糕。只能遥遥望见台城方向似有红光和烟尘。

    大战之后焚烧尸体乃是惯例若任由尸首腐烂在城中,不但腐臭难闻,还极容易引起瘟疫。徐仪一时还判断不出那火光的缘由。

    他思忖着,问身旁张贲,“你看那火起的地方,是不是宫城?”

    “……有些像。”

    他们二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片刻后,张贲道,“你说……我们是不是来晚了?”

    徐仪没有作答。

    晚了吗?他也不确定。

    寿春之围一解,他的父亲徐州刺史徐茂便派出精兵南下来救援台城。但大军行至京口便得到消息台城沦陷了。

    大军只能即刻班师回朝,重新修整,以为日后备战。但徐仪最终还是说服主帅,挑选两百精锐骑兵随他奔袭台城。趁着叛军立足未稳,台城城防松懈之时,能趁乱救出天子太子或临川王最好,纵然不能也可就近打探虚实。

    北伐一战是国之大不幸,却是徐仪成名的基石。他在这场大溃逃中逆流而上,所创造的战绩堪以“奇迹”称之。他一路从枋头带到彭城又辗转带到寿春的十万大军都对他奉若神明,凡他挥鞭所向,他们无不舍命相从。因为在所有人都以为不可能的时候,他却如约带着他们杀出重围。他是化不可能为可能的男人,跟着他就能活命立功,创造奇迹。

    所以尽管主帅直言指斥徐仪是被先前侥幸冲昏了头脑,此行分明就是送死,也不能不答应给他这么一个机会。

    而后徐仪便将他的骑兵带到了台城城外。

    以“趁乱救人”而言,他们确实来晚了台城已沦陷六天,叛军早牢牢把守住四面城门和城外各处军事要隘。争抢出城的难民潮已消退,周边零星的反抗也已被镇压。若天子和他的两个儿子还活着,并且没有自行逃脱,此刻必已被重兵严密看押起来。

    他们其实已是无机可趁了。

    此刻是否该退让一步,只以就近打探虚实为目的,及早脱身而去?

    应该。

    可徐仪并不甘心。他的姑姑表弟和他喜欢的姑娘都被困在城中,若不能拼力入城一试,他必定悔恨终生。

    无机可趁?那么他便再来一场奇袭,制造一场混乱吧。

    “传令……”

    他正要开口,忽见驰道上有火把移动。分明是有人骑马从城中出来,看方向,应当是去往龙尾坡。

    徐仪心中立时一喜果然是台城失火了,他想,此人必是去龙尾坡调兵入城救火看来运势依旧站在他这一边。

    “拿住他,留活的”徐仪一挥手,悄然吩咐道。

    台城,广莫门。

    这一夜多事,宫城中四处火起。城门尉先是接到严命,不论城内发生什么混乱,都一律不准开启城门。但随后宫城火势迎风暴涨,眼看竟有蔓延到宫外的趋势,城内忙又派令官出城调拨军队。

    到处都是奔跑救火的人,城内一片混乱。

    城门尉在城楼上遥望宫城火势,心下也不由惶恐不安守城之人大都有经验,内城几处同时失火往往是密谋暴乱的征兆。虽说他的任务只是守门,但想到这数月来他们在金陵造下的杀孽,也不由感到骇恐。如今城内活人除他们自己的驻军外,恐怕都和他们有死仇。万一这些人都趁乱而起……

    所幸此刻火势只限于宫城内,只盼大火千万别蔓延到宫外城门尉正想着,外头便有人叫门。却是奉命入城救火的军队到了。

    他匆匆查看符印,确认无误,忙命人打开城门。

    入城军队并不多,只六七十而已。然而个个兵马精壮,兵甲湛然。那领头的将军极年轻英武,目光深邃坚毅,不苟言笑。

    城门尉随口道,“怎么来得这么快?”那将军抿唇不答,只目光一瞟,周身浓重的兵威和杀气令城门尉不由一缩,再不敢多问了。

    宫城,北寰门。

    城楼上火势已然扑灭了,浓烟从焦黑的门楼柱上腾起。城楼上到处都是水,被无数双靴子践踏过后,地面上乌黑泥泞。

    宫门尉正在武器库里检点损失大火正是从此处烧起来,从砖石墙上被烧黑的痕迹可以轻易判断出,曾有人将薪草抱到此处。薪草易燃且多烟,可以轻易在城门楼营造出浓烟滚滚的气氛。

    至少城门楼上并非失火,而是有人蓄意纵火。

    宫门尉即刻命这一晚值守的士兵上门楼集合。待人手齐聚之后,甚至都无需点名盘查,宫门尉立刻便意识到,李兑不在其中。

    他不由暗叹糟糕。若李兑是内jian,那他今夜的作为起码也要被治失察之罪。且李兑极善交游,今夜守门的士兵几乎全都同他交好,宫门尉甚至不敢确定这些人中是否还有李兑的内应。

    他即刻抽调出自己的亲信,命他们把守住宫门。将其余的人一律暂且看押起来。

    宫门尉本意亲自盘问但宫城内的大火已然绵连成片,城内所有人都被从梦乡中惊醒过来,纷纷扰扰的忙着救火。因人手不足,宫内传令出来,命调拨外头的驻军入宫救火,也协助镇压局势他根本就没有关起门来细细盘查内jian的时间。

    很快,外头便有人叫门。却是早先递过牌子,奉命入宫来送薪炭的门郎官,一个叫刘峻的世家子。

    宫中大火的时候,他竟还敢进来送柴宫门尉简直火冒三丈,立刻驱逐道,“今夜禁止闲杂人等入城,你改日再来吧”

    刘峻只道,“奉命而来,你说改日就改日?”

    “奉你娘的命宫中有人纵火,你却来送柴,莫非和乱党是一伙的?”

    “你别血口喷人宫内失火,贵人们危在旦夕,你却不放人入宫救火莫非这火是你们放的?”

    刘峻难得谋到入宫的机会,却不肯就这么放弃,他只寸步不让,心底暗想是否能趁乱强闯进去。

    两边瞬间剑拔弩张。宫门尉手按在刀柄上,目光紧盯着刘峻。已准备随时撤回门楼上。

    却在此刻听闻马蹄声响,有数十名骑兵汹涌而来。

    宫门尉惊得头皮发麻,即刻就要入城,却听下头喊,“武威将军崔宣麾下校尉徐如,率骑兵六十名,奉命入宫。”

    宫门尉听是自己人,心下先长松了一口气,立刻道,“印信呢?”

    见确实的大司马府的印信,忙回头指挥,“快开宫门……”又道,“此处有意图闯宫门的乱贼,徐将军助我拿下他”

    那年轻的将军便在马上冷峻的望向刘峻。

    四目相对。

    那将军缓缓拔出腰间长刀。

    宫门尉看向刘峻,指望他就此知难而退。谁知眼前忽就一花,那刀身澄明如练,转瞬便已切断他的脖颈。

    其余的守卫见状大乱,纷纷奔向门楼,大喊着,“快关城门”

    然而一切已是晚了。徐仪手下起兵大半都已入城,徐仪杀死宫门尉便是一个信号,他们即刻大开杀戒。楼中守卫先是被李兑灌醉,后又遭遇火灾,还有许多人手被自己人关押起来。接二连三的劫难已剥夺了他的战力。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北寰门内外已被徐仪清洗了一遍。

    徐仪手中长刀比在刘峻脖子上,“你投敌了吗?”

    刘峻忙道,“沭阳公主在承香殿,徐妃和舞阳公主在辞秋殿……我虽投降,却并未事贼。今夜入宫是为了救她们出来”

    徐仪道,“天子和太子呢?”

    刘峻一滞,羞惭道,“都在贼子手中……”又扬头规劝徐仪,“东宫守卫比台城严密十倍不止,你还是不要以身犯险了。”

    徐仪收刀归鞘,回头吩咐裨将,“守住宫门。”随即刺马,带了十来个人急驰而去。

    宫城,承香殿。

    琉璃点燃了殿内所有帐幔,大火从内而起,转眼便烧透了门窗。

    宫娥和侍卫们逃出去之后,才发现不见了沭阳公主,然而无人敢冒着火势闯进去,只能纷纷扰扰的一面呼喊着琉璃的名字,一面拼力救火又急忙差人去徽音殿里禀报。

    然而这一夜宫中起火的并不只有承香殿。辞秋殿的火势比承香殿中更早蔓延开来,此刻宫中仅有的驻军大都在辞秋殿中救火,一时还无人能顾及承香殿。

    琉璃跌跌撞撞的赤脚奔走在空荡荡的宫殿里,钗环散乱,衣裙委地。

    明日便是她和李斛的婚礼了。

    她本想在大婚夜里杀死李斛,而后自我了结……可是她做不到。她知道自己和李斛武力悬殊之大,她唯一的机会就是在洞房之后,趁着李斛入睡戒心松懈时下手,才有可能成功。可她已不是个小姑娘了,她很清楚洞房意味着什么。只要想到自己不得不在这个害死她父母的逆贼身下婉转承欢,她便觉着自己就要疯掉了。

    她忍不下的,她决然忍不下的。可是她到底该怎么办?谁来教她怎么办……

    她靠着墙颓然坐倒,心想若自己就此死去就好了。

    她阿爹已不在了,阿娘也已死了。再不会有人来救她,事到如今她才知道自己竟软弱无能到这般地步她既不能上阵杀敌守卫她的家,甚至也没有胆量如豫让般自残牺牲,刺杀仇敌。

    她像个孩子一样将头埋进膝盖,嘤嘤的哭起来。

    她想,明日她爹娘的头七了。她怎么能让她阿娘白死?她阿娘若看到她此刻的模样,又该多么恼火失望。

    她得振作起来替他们报仇她必须替他们报仇。

    火势已快蔓延到后殿了,空气灼热,呼吸间肺都在隐隐作痛。

    她扶着墙壁缓缓站起身来。

    她听人唤道,“琉璃”随即便是重重的一声响,有人撞开房门冲了进来。

    看到那个人的脸的瞬间,怒火涌上琉璃的胸腔那是辞秋殿徐妃。

    徐思上前拉住琉璃的手臂,道,“跟我来”

    琉璃一把甩开她,愤怒道,“你有那么多机会杀死他为什么你没杀了他”

    徐思回过头来望着她。

    琉璃目光赤红,泪水已在灼热的空气中蒸干,她声音嘶哑着,“我不会跟你走的,我不像你是个没种的懦夫,我要留下来替我阿娘报仇。我要杀了那逆贼”

    徐思只道,“然后呢?你打算怎么杀他?”她进逼上来,“是打算和他同归于尽吗?”

    琉璃未来的及作答,徐思已一巴掌扇上来,“这是替你阿娘打的你若真有骨气,就想想怎么好好活着,把李斛送下地狱吧。谁还不会死?你敢活吗?”

    琉璃只捂着脸,泪眼朦胧的望着她,徐思伸出手去,道,“你表哥张贲带人杀进来救你了。我再问你一句你走不走?”

    琉璃的倔强终于崩溃,她只哭道,“我要杀了李斛,我要替我阿娘报仇……”

    徐思将她圈在怀里,半扶半推着她从火场中走出,“会,你会只要好好活着,总有一天你能杀了他……”

    没有人知道,李斛入城哪天,徐思的袖子里也藏了一把匕首。

    她是真的想,宁肯同归于尽,宁可不成而死,也不愿再落尽那恶鬼手里了。

    杀身成仁对她而言,在很多时候都是最轻松的选择。死在那一刻至少她能留下壮烈的美名,令她一双子女日后过得轻松一些。

    可是总有人要活下来,图谋将来。总有人要活下来,替两个沦入敌寇之手的女孩儿周旋,从李斛手中保护她们。

    原本张贵妃是比她更合适的人选毕竟是太子的生母。

    可这也只是“应该”罢了。张贵妃比她更加烈性如火,她本也不该指望张贵妃能在这种局面下苟活。

    果然,张贵妃刺贼不成,壮烈成仁。

    于是那一刻起,徐思就唯有活下来一条路可走了。

    她并非没有和如意一道脱身的办法,之所以不做,更多的还是因为她要留下来替琉璃安排出逃的路。

    所幸在又一次危难来临时,她的家人依旧没有放弃她。

    他们再一次杀进来找她了。

    “我找到她了”徐思拖着琉璃从火海中出来,大声喊道。

    隔壁房间里徐仪迅速冲出,拍灭身上火苗。他身后椽梁倒塌。他飞快上前抱起琉璃,和徐思一道向火场外奔去。

    承香殿外,他们翻身上马。却正遇到从辞秋殿调拨来救火的人马。烟尘翻滚,火光夺目。那一行人看不清前头是谁,只见有马,心中不由生疑,喝问道,“前头是谁?”

    徐仪只一挥马鞭,也不作答,直冲那一行人奔去。

    只片刻间便冲出承香殿。

    身后风声火声交缠在一起,满耳都是呼呼烈烈的轰响。马蹄淹没其中,转瞬便再听不见了。

    台城,广莫门。

    短短不到半个时辰里,外头便又有人叩门,“武威将军崔宣麾下校尉张贲,奉命入城快开城门”

    城门尉道,“适才不是派人入城了吗?”

    “那是匪兵,你们上当了”说话间年轻的校尉便推了个人上前,“看看认得他否?”

    城门尉举了火把上前一看,不由大惊这令官他认得,正是先前奉命出城去调兵的人。此刻正面色苍白的扶着腰似乎是腰上中箭了。那校尉一推他,令官忙道,“你们上当了,我在路上被匪兵打劫印信全被他们搜去。差点就被杀人灭口。幸而天黑,我滚到青溪中才逃出来……”

    城门尉不觉惶恐失措,只慌忙令人入城报信,踟蹰着不知是否该开城门。

    那自称叫张贲的校尉便道,“还犹豫什么,耽误了军机,你敢负责吗”

    城门尉道,“待我查明再说”

    张贲恼怒的逼上前去,一把撕住城门尉的领子,怒道,“混账,你放匪兵入城,却把官军阻在城外,是何用意”

    他虽年轻却杀气腾腾,城门尉被他劫在手中,只觉得头痛不已他其实已信了七八分,不过是在负隅顽抗,不愿承认先前过错罢了。

    顽抗了片刻,终于还是命令,“开门……”

    令官焦急的看着城门尉,城门尉只以为他的伤口作痛。他自己此刻麻烦缠身,心中也暗暗埋怨若不是令官没能保住身上印信,他也不至于出此大错。故而磨磨蹭蹭许久,才道,“要上去找大夫给你包扎伤口吗?”

    令官才要作答,忽被身后人一推,扑倒在他身上。

    城门尉忙去接他,就在此刻,腰上忽然巨痛。他僵硬的回过头来,那名叫张贲的校尉面色峭冷的,用力又将刀往前一送……

    广莫门为台城北门,攸关城防,兵力非北寰门能比。

    徐仪救了徐思和琉璃出来时,城门依旧没被彻底拿下。

    虽说徐仪和张贲占据上风,然而此处毕竟是敌人的主场。远处已可望见火把,听见马蹄四方调拨来的援军眼看就要到了。

    刘峻保护着琉璃,只觉得忧心如焚。

    在某个时刻,他忽的下定了决心,上前对琉璃道,“是我泄露出去的。”

    琉璃目光茫然的从城门上收回,望向他,“什么?”

    刘峻只直视着她的眼睛,那目光温柔珍稀,一如当年他们青梅竹马,同席而坐同窗求学时,“在国子学上学的时候,张贲的出身是我宣扬出去的,不是徐仪你一直都冤枉了他。”

    琉璃道,“这种时候,你还说这些做什”

    “等逃出去之后,好好的跟着徐仪过日子你喜欢他,对不对?”

    琉璃茫然不解的望着刘峻,可刘峻没有再看她。

    敌人的援军已遥遥可见,而徐仪和张贲也终于夺下城门,强将大门开启。徐仪即刻招呼众人护送琉璃和徐思脱身。

    刘峻没有跟着离开。

    琉璃在马上不断的回首张望,却只见城门再度被重重的关上了。

    她的眼中泪水便汹涌的涌上来。

    她知道刘峻喜欢她自出宫后,这少年便创造了无数机会来讨好她。数年间他曾送她无数花草,她案上瓷瓶中没有那一日不插着这人辗转送进来的时花。他也曾在无数场合和她偶遇。

    可她没有给过他哪怕一次同她说话的机会。

    但她知道自己并非真的厌恶她毕竟这少年是她长这么大唯一彼此真心结交过的朋友。她只是心中存了一口意气,因为这少年曾说瞧不起她母家出身,她便赌气再不理她。

    她喜欢徐仪。当徐仪再一次从天而降,在她最为难的时候解救她时,她不能不承认自己欢喜若狂。可她知道,徐仪不是为她而来的。

    而刘峻是的他必定如当年拼力讨好她一样,费尽心机才终于绸缪到机会,于是他义无反顾的涉险而来。

    可人和人是不同的。机遇不同,才能亦不同。

    他费了这么多心机,最后也只能承认自己的黯淡无能。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将自己喜欢的姑娘,竭力送到那姑娘喜欢的人身边。让那个人成为她心中完美无缺的英雄而已。

    可是他为什么就是不肯问一问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呢?

    她阿爹不在了,她阿娘死在她的眼前。

    而后这世上所剩唯一一个在乎她喜欢她的人,为什么也不肯和她一道,拼力活下去?

    台城渐渐消失在沉沉暗夜里,这一夜喧嚣终于散去。

    待到天明时分,他们来到栖霞山,姑且停马修整而追兵未至。

    琉璃于是知道,她终于安全逃出金陵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