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大道之论
与此同时，涵州北部。 清河城所化的血湖上空，阴厉之气渐渐散去，一名黑衫青年手提一柄长剑，漠然走到了附近的一处高地上。 剑尖之处，血迹斑驳，手腕偶有振荡，便是有着浅浅的血线沿着剑身滴淌而下。 黑衫青年正是顾辞安，此刻全然不顾手中滴血的法器，微微仰头，默默看着天边的动静。 天空尽头，爆鸣之声不断，血雾缭绕之间，隐约可见两道身影正在其中来回缠斗，其中一道青色身影明显实力稍逊一筹，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不敌，有些左支右拙起来。 噗！ 一道血光骤然在青色身影身后闪过，旋即只见一颗头颅冲天而起，青色遁光中的人影当即身首异处，飞速下坠。 另一道黑衣人影登时冷哼一声，身形一个暴掠，一把揽过空中的头颅，随后几个闪掠之间，便是划破上百丈长空，落在了顾辞安的身前。 顾辞安微微抬眼，正好见到对方将头颅丢在自己脚下，瞥了一眼，却是一个头戴高冠，看上去颇有仙风道骨意味的青年男子，有些意外道：“这就是青木真人？” “什么真人，区区结丹后期修士而已。噬魂道友果然没有说错，这老家伙自从数十年前被落境界以来，一直没有恢复修为，不然早就弃掉rou身，用元婴的瞬移之术跑了。”黑衣人影赫然就是完成了血祭的鬼灵老祖，此刻淡淡看来，带着几分不屑的口吻道。 “如此最好不过。”顾辞安点点头道。 鬼灵老祖目光落在滴血的长剑上，面上当即带上了几分古怪之色：“你是将秦家之人亲手手刃了？” “手刃？那也太便宜他了。”顾辞安本来平静的眸子里骤然泛起暴戾的气息，冷哼一声道，“虽说此人不过是个凡人，但毕竟是顾某十几年来找上的第一个秦家子弟，代人受过也是理所当然。” 低头望了眼在剑刃下方流淌的血线，顾辞安又恢复了淡然的模样，“刚才我斩去了他的双臂，过几日有空再砍了他的双腿，临死之前，顾某想让他体会一下失去四肢的痛苦。至于接下来，再遇上秦家的其他不相干之人，顾某也懒得多理会了。” “血海深仇之下，顾道友还能如此平淡，不随老夫修炼魔道真是可惜了。”鬼灵老祖啧啧称奇，见顾辞安不作理会，也就轻笑一声不再说此事。 顿了一顿后，他方才看似漫不经心地道，“说起来，待到老夫帮你拿下秦老鬼后，顾道友就可以将心魔誓约解除，从此我二人之间再无恩怨瓜葛，日后以顾道友的心性资质，修仙界再广，也大可去得的。” 顾辞安闻言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望了眼鬼灵老祖：“鬼灵前辈何必如此心急，当初你附身在我身上时，不早就定下此事了么，没有看到秦家和古剑门消失在世间，顾某可不会离开晋国半步。” 见鬼灵老祖无言以对，他又轻轻摇了摇头，“罢了，不提此事，你的暗子现在情况如何，有没有将涵州剩下的那些宗门解决掉？” 鬼灵老祖颔首道：“这个没什么好担心的，连云宗和白枫谷本就是我血魄宗的分坛，灵兽山谋划已久，现在也翻不出什么浪花，至于剩下的几个小宗门，连结丹修士都没有，更无需在意什么的。” “这么一来，我等算是在晋国站稳了脚跟，之后就等鬼灵前辈恢复修为，再对古剑门动手了。”顾辞安沉吟道。 “嘿嘿，老夫再怎么说也曾是大修士，只要借助这天灵根小子的躯体突破元婴瓶颈，一路再无阻碍，恢复原来的修为也不过是数月之间的事而已。”鬼灵老祖双目微微眯起，“到那时候，老夫也要让那些自诩正道的卑鄙小人，体会体会老夫这百年鬼修生涯中的种种不堪……” 所谓鬼修，与那些寻常的鬼物不可相提并论，往往是修士身死之后，心怀莫大怨恨不甘，久久不愿兵解轮回后化成。不仅前世的记忆得以保留，而且寿命几乎无穷无尽，隐隐跳出生死轮回之外。 当然，有得必有失，鬼修出现的条件极其苛刻，一般只有身死在一些阴气极为精纯之地才有可能从修士变为鬼修。 而且鬼修因为不入轮回的缘故，被天地灵气所不容，弱一些的鬼修在阴气稀薄之地根本待不长久，也无法修炼修士的五行功法，时间一长，实力不增反降，大多还是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而鬼灵老祖当初正是在晋国边境一处阴地被斩杀当场，才变为鬼修的。 顾辞安有些错愕，随后想起什么，难掩激动之色，沉声问道：“鬼灵前辈还能将人变为鬼修？” 鬼灵老祖奇怪地望了他一眼，微微点头，“不错，这些年来老夫踏上鬼修之道后，掌握了不少鬼道秘术，其中就包括将亡魂转化为鬼修之法，不过这毕竟是违背天道之事，转化出的鬼修在世间顶多留存几个时辰，而且对老夫的修为也有折损的。” “原来仅是如此。”顾辞安沉默了片刻，有些失望地喃喃自语道，“十几年前的亡魂更不可能复活，看来是我想的太多了……” 鬼灵老祖与顾辞安相处不少时日，闻言当即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沉吟片刻后，望着顾辞安道：“天道轮回，过去的早已过去，岂能强求，这回老夫替你报了满门血仇，心魔自然尽去，日后你大道坦荡，何必还抓着俗世尘缘不放？” 顾辞安摇了摇头，“顾某是修士，修的是顺心意，逆本命，修为大道与断绝尘缘有何干系？” “再说了，所谓大道坦荡，又有谁能预料？”顾辞安瞥了眼鬼灵老祖道，“顾某不过是天生剑体而已，你附身的这位还是天灵根，不一样莫名其妙就被人算计一番，落得个如此下场。” 鬼灵老祖轻咦一声，上下打量了顾辞安一番，啧啧道：“之前只看到你一心想复仇，几乎入魔在即，没想到看的如此通透。” 负起双手，鬼灵老祖望向无边穹顶，悠悠道：“修仙之路，不过是为了逆命求长生罢了，哪有什么真正的坦荡超脱，就算修为到了老夫这般境界，不还是限制重重。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真正的仙人终究只是传说，我等修仙者真论起来，和地上那些蝼蚁般的凡人，又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