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个熟悉女人的来信

    《圣经旧约》里有句名言——Thereisnonewthingunderthesun，翻译过来，日光之下，并无新事，苏苒觉得，这句话是对她和蒋述关系的一个标准定义，她和蒋述正开始所有相爱的人相同的经历，全无新鲜，但对他们俩来说，每一个尝试都是甜蜜而独特的。他们买同一款的情侣T恤，做了同一款的情侣水杯，两人开了一个共同的163邮箱，用户名是两人名字的缩写，密码是生日的叠加，蒋述还在两人玩的游戏里注册了一个共同的账号作为小号，交给苏苒养了起来。所有的点点滴滴，都在昭示一个事，他们是情侣。

    蒋述读书挺辛苦，每天晚上吃完饭后，苏苒会拉着蒋述在小区里遛弯，两人聊天到高兴处，蒋述会情不自禁的吻她，苏苒当时很幸福，事后总会惭愧，大学校园里，她曾经多次鄙视过那些当众卿卿我我、吻来吻去不肯撒嘴的情侣，而现在，自己和蒋述，终于成了像他们一样的人，甚至比当年的他们还丢脸。

    幸福的日子转瞬即逝。一转眼，北京到了夏天。

    蒋述最近挺忙，白天做大量的试卷，晚上还和托福班认识的朋友刘杰捣鼓一些数学模型，连续几个晚上，他都没时间陪她，早上又匆匆出门上学。苏苒不太懂数学模型，给不了意见。她想自己的职责就是做好后勤工作，虽然蒋述的厨艺出众，但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自己再努力使使劲，或者，可能，也许，还是能赶上他的五六分的。这天没有采访，苏苒决定在家恶补一下基本做饭技能。蒋述的口吻偏清淡，爱喝汤汤水水，最爱的是阳春面。苏苒恶补的首选就是阳春面。试验了两次，不是面煮过了，就是没熟，苏苒无奈之下只好上网搜索阳春面的做法。苏苒内心赞叹，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发明就是互联网，所有的一切只用搜索，唾手可得。

    台式机电脑是开着的。苏苒除了打游戏，一般不用台式机，写稿都习惯用单位发的笔记本电脑，外出的时候携带方便，也用习惯了。此刻，笔记本还要启动，她为了方便，顺手就坐在台式机前，直接查了起来。

    显然，蒋述昨晚用完之后没有关机。浏览器页面一览无余。页面是163的邮箱。苏苒看着屏幕微微笑，蒋述很喜欢写信给他们的共同邮箱，都是他们一起生活的感悟，只言片语的幸福，他说，这邮箱就像一个日记本，能记录下他们的点滴。苏苒想，昨晚他熬夜，难道是又在记录？

    苏苒点击用户名登陆，因为天天使用，两人的用户名和密码都自动保存在里面，点击用户名的时候，苏苒忽然发现，用户名栏里还有另一个用户，是蒋述的常用名。奇怪。他怎么又注册了一个163邮箱？苏苒有点好奇，她本能地点了这个新用户名，还好，密码是自动保存的。看见密码跳了出来，苏苒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登陆。

    邮箱打开了。仿佛潘多拉的盒子，所有的秘密，都被放了出来。

    里面大概有十多封信。写信人，署名是陈洛伊。

    苏苒从最早的一封开始看。“蒋述，昨天和你通话后，特别高兴，晚上一直睡不着，翻来覆去，我的眼前就会浮现高中时的我们，你给我补数学，下课骑车带着我到处玩的场景。很想你，你说你过得挺好，可我知道，你孤身一人在北京读书，肯定很辛苦。你见过赵鹏飞和苏苒没？什么时候放假？我想去看看你们。……”

    “蒋述，我的公司是个美国的企业，我做销售，竞争很激烈，挺辛苦的，我的学校和文凭不太过硬，领导对我也老是挑刺，觉得我拖了全组的后腿，我有时候也在想，还是应该继续出国再读一个学位回来。托福难吗？你好好考，下次传授经验给我。”

    邮件很多，最后一封是陈洛伊昨天发送过来的，上面写着“蒋述，你自己租了一套房子吗？太好了，我下个月有一周假期，想去北京玩，可以借住在你的小窝吗？正好听你说说托福该怎么学。”

    苏苒看完了陈洛伊的来信。呆坐了片刻。然后，她慢慢地，慢慢地点开了蒋述的“已发送邮件。”

    蒋述回了十多封，只有陈洛伊的最后一封信还没有回。

    苏苒思索了一下，几乎是哆嗦地点开了蒋述回复的第一封信，她看信的时候，视线都有点模糊，定了定神，再仔细看。蒋述写着，“托福的课还行吧，每天就是背单词，做题。也交了一些新朋友，目前我在和一个计算机的朋友建一个数学模型，看看能不能卖点钱。我见过赵鹏飞和苏苒了，他们都挺好，你来的时候，我们可以聚会……”

    苏苒定在那里，眼里的泪水不知都什么时候，就一滴滴的落了下来。蒋述没有提到他和她的关系。他说，他们都挺好。语气淡漠、轻松带过。原来，自己只是“他们”中的一个。苏苒苦笑，她对着自己低声的问，为什么？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蒋述会这样说。难道，因为陈洛伊是他的女神，他怕女神知道他已有归属？还是他对陈洛伊念念不忘，刻意塑造自己的单身身份。

    苏苒在电脑前不知道坐了多久。外面的天色终于黑了，门口有了声音，她听见，有个人在拿钥匙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