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节 求份工作

    宽敞的店面，整洁的琴房，里面摆着一架架乌黑发亮的钢琴，墙上四处挂着莫扎特等音乐家的肖像画，书桌、茶几和沙发边摆着散发香气的鲜花，琴房里不时传出优美的琴声，整个环境充满了艺术的氛围。这里就是高明明工作的地方，爱德琳琴行。

    哼着小曲儿，刚教完课的高明明一身轻松。她无意四下望了一眼，却仍然没有发现王淑芬的身影，不禁觉得疑惑。想了想，走到电话旁，拨通了王淑芬家中的电话。

    “喂，淑芬姐，你今天怎么没来上班呢？”

    “明明，今天我请假了，陪我妈去看病，没来得及跟你说…”

    耳尖的高明明立马听出了王淑芬的声音不对，“你怎么鼻音那么重？感冒了？还是刚哭过？是不是发生什么了？你mama没事吧？”

    电话那头的王淑芬叹了口气，“她没事。一言难尽啊…”

    “啊？怎么了？”

    “我出来跟你见面说吧…”

    挂上电话不一会儿，一家不大的快餐店里，人来人往，高明明与王淑芬面对面坐在椅子上。高明明关切地看着愁眉不展的王淑芬，安慰道：“别这个样子啦，只要你妈没事就好了。”

    王淑芬还是愁眉不展，“她现在是没事了，不过…”她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半天，终于在高明明的追问下说出事实真相：“她是给我男朋友的父母气病了。”

    “啊？”高明明吃了一惊。

    “她这趟来下江看看我，然后我们两家就见面了。你也知道我妈是农村的，连普通话都不会讲，更不要说生活习惯了。他们家人怎么都看不惯，一开始还客气点，到后面就受不了了，直接让我妈滚。她已经60了，血压又高得很，这样一骂哪受得了？”

    “啊，那你男朋友怎么说呢？”

    “他还能怎么说，他在家都是得听他爸的！他现在在奥甲公司做了这个主管，还不都是他爸到处活动找关系才进去的！得罪了爸，他估计就什么都没有了！”

    高明明也为她犯了难，便出了个主意：“那你现在怎么办？我觉得你们小两口还是搬出去住比较好，不要跟上人牵扯在一块。要不然以后矛盾还多着呢。”

    “搬出去住哪有那么简单！”王淑芬一言难尽，没有多说，只是摇头。

    高明明表示不解：“为什么？他不是应该算挺有钱的吗？”

    “其实他不算很有钱，况且父母也不让搬出去住，婚后也要同住。哎，前阵子他家来了一群亲戚，七大姑八大婶的，吃饭的时候你一句我一句，一个个矛头都指着我，我觉得我就像被三座大山压着，永远翻不了身，想到以后要这样过下去，我就全身都不自在。”

    “啊，那你现在怎么办？”高明明也一筹莫展，除了这句话，已经憋不出别的话来。

    王淑芬犹豫了许久，终于说出了想法：“所以我根本就不想这样过下去了！就算我永远不可能爬到那三座大山上面压他们，也不想永远被这三座大山压着啊！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高明明惊得睁大眼睛，“可是你们也处了段时间，好歹有感情，就因为这些旁人的因素分手是不是有点可惜？我觉得，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王淑芬却似乎下定了决心：“你就别劝了，我差不多都想过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话一点没错。其实我离了他也不是活不下去，我也不是那种必须寄人篱下，靠男人吃饭的女人。现在主要问题就是，他和他家里人都知道我在这上班，要是我主动找他分手，按他那性格肯定不会放过我，成天跑来爱德琳琴行sao扰我。我要是真想跟他、跟他们家彻底断绝，工作也就别想要了。”

    这回高明明才真的吃了一惊，“等等，这种决定还是不要随便做的好！现在到处是下岗风，你还主动把这么好的工作给辞了，外头不好混啊真的！”

    “可是我现在真的不想忍下去了。”王淑芬仿佛又下定了决心，她拉过高明明的手，用恳求的眼神望着高明明，“你现在那个对象，阿毅，他不是在星辰度假村上班吗？你也说过他跟里面王总关系不错，你可不可以通过他介绍介绍，把我也安排到里面上班？随便做个什么都行，我听别人说，在那边上班，哪怕是做个收银员工资都很高的，而且上班时间还不是很长，不像我们现在，所有生活都被这个琴行绑住了。”

    高明明又吃了一惊，“这怎么好呢？你已经做老师做了快十年了，突然转行去夜总会这种地方上班，恐怕会不太适应吧。”

    “我知道我已经三十岁了，老了，而且长得难看，不像你这么好看，服务员估计也是不会让我做的。”王淑芬看了高明明一样，自卑地叹了口气，“但我做个收银员、电话接线员、仓库管理员什么的应该还是没问题的吧！这又不需要多少技术含量，而且工资也不一定比我们琴行低。”

    高明明低头回想了下，“我记得阿毅跟我说过，那里边是很黑很黑的，不要看收银员、电话接线员、仓库管理员之类的工作没多大技术含量，看起来很烂，可想坐上那些位置还真不是一般人可以的。至少我听他说过，仓库管酒的就是老板哥哥情人的外公…哦，他说好像前台收银那个人也是老板情人的亲戚还是朋友…嗯…行政副总是不知道哪个局长的亲戚，大堂经理好像也是老板哥哥情人的哥哥，营业副总是一个黑帮老大的情人…对了，形象设计总监也是又是某个局长的情人…”

    这一长串复杂的人际关系，可把王淑芬听呆了：“天啊！水这么深！”

    “我也不知道具体的关系我说得对不对，但大体上就是这样了，没有点关系，就连想去里面扫厕所都很难！里面扫厕所的阿姨也是服务员领班的亲戚，只要管扫厕所就行了，别的地方都不用打扫，每个月都有七百块呢！我们也才八百！哦对了，男厕所里面给客人递毛巾的经常还会有几十块钱小费拿，这样每天下来，有时候也能赚不少外快，当然了，这个人也是某个客人的贴身保镖介绍进来的。”

    王淑芬呆住许久，又开始愁眉不展，“那，我是不是没什么戏了？”

    “这倒也未必。”高明明想了想，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王总肯定还是有办法的，毕竟他还是很有权力的啊。”

    王淑芬的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那就拜托你啦！”

    “淑芬姐跟我客气什么！你帮过我，我现在能帮到你才开心嘛。”

    提起“帮”，王淑芬忽然想起了郭家望的事，问道：“对了，我都快忘了，你不是要找郭家望办你哥哥的什么事吗？现在办得怎么样了？”

    高明明的眼神犹疑了一下，闪过一丝尴尬，“那个，还没有什么进展…”

    王淑芬叹了口气：“我早预料到了，当时就劝你别白费力跟他套近乎。现在你浪费这么多时间精力，提成还算在我头上，我多不好意思！这样吧，以后郭光冕还是由我来教！你就省点力吧！”

    “啊…”高明明仍然对许兆丰一事心存念想，迟迟不肯答应：“还是我来教吧！”

    “你都教了他这么久了，事都还没办成，我一直白拿你钱，搞得我多不好意思！明明，什么也别说了，明天起郭光冕就还给我教，你也别再浪费时间了，腾出点业余时间多陪陪你的阿毅不好吗？”

    也许是最后这句话产生了点作用，高明明犹豫半晌，终于点头答应了。王淑芬仿佛放下一块心中石头，露出欣慰的笑容，“对了，说到阿毅，他的鼻梁骨恢复得怎么样了？”

    “哦，恢复得不错，起码不像头几天那么疼了，真正要完全痊愈还早着呢，伤筋动骨一百天啊！你不知道，刚去修复断骨的时候有多痛，他痛得快要晕过去了！”

    王淑芬听得直咋舌，仿佛自己也正经历着那样的痛苦似的，“不敢想！哎，他也是傻，愣头愣脑冲上去一打三，完全不考虑后果…不过，他肯为你卖命，这小伙子还是很爱你的！要好好珍惜啊！”说着，她打量了高明明一样，笑了笑：“你们俊男靓女，特别般配。不知道以后结了婚生出来孩子会有多讨人喜欢呢！到时候生了男孩我要预定他做我干儿子，生了女孩我要预定他做我干女儿，谁也别跟我抢！”

    说得高明明的脸又微微发红，不好意思看王淑芬的眼睛，“你老拿我们开涮。你也迟早会有的。”她低下头，小口小口地饮着杯中的饮料。快餐店里依旧人来人往，人声嘈杂。她的心思却也如他们的脚步那样杂乱起来。

    “他肯为我卖命吗？他真的爱我吗？他不顾后果冲上去，难道真的是因为我的帽子而不是因为王立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