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武经龙韬

    使个眼色，让差点笑出内伤的杨洛神安抚怒瞪着亭外俩嚣张白鸟、虎视眈眈垂涎依旧的紫韵邪虎，秦楼哭笑不得，更是无奈，悔不该当年，取名太随便啊，一声“小白”，禽兽皆怨。

    不得不说，平常的爱理不理，都是有理由的。

    轻舒口气，“风烁”如影，秦楼脚尖一点，青羽凌风似，一跃而至旋近亭边、有名小白的白凤背上，渊渟岳峙，对着一下来就彰显风sao、清鸣不休的一对孽畜，无奈劝道：“别叫了，再叫虎小白可要火了，要是追上天来，累死的一定你俩。飞高一点。”

    一对贱鸟羽翅昂扬，雪浪燎天，又是两声清鸣，格外嚣张，却也识趣的辰光流溢，护着秦楼斜天而上，与此同时，有名“大白”的白凰旋至白凤上方，对着秦楼伸出戴有紧箍的硕大右爪，秦楼嘿嘿一笑，轻车熟路将手中文碧竹筒镶嵌其中，俯身摸了摸白凤鸟头，叮嘱道：“路上别乱闯啊，见了异兽之类的，招子都放亮点，要是有人就先饶那些孽畜一命，回头再带你俩去抓。这阵子可不太平，记住了么。放我下去吧。”

    一对灵性十足都成了精的鸟王两声清鸣，羽翅狂风，转眼旋至爱晚亭上，秦楼“风烁”随心，脚尖轻点羽背，若一叶轻羽，落于亭顶，一跃而下。

    神色柔和望着两只形影不离从来一起的凤凰扶摇九天，眨眼消失于茫茫天际，秦楼轻叹口气，不自禁闪过一句：“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有些莫名扫了眼四下，小雪如幕，冷风越寒，将夜。空山冷寂，唯枯木嘶风，鬼哭狼嚎的暮气，沉沉。秦楼一声冷笑，不觉失望摇了摇头，看来，今日失算，是不会再有预料中的“意外”让人惊喜了。

    转身入亭，有些无奈揉了揉分外不甘、瞪着迷茫天际仍有些闷闷低吼的紫韵邪虎，秦楼哭笑不得道：“好了，我们这就下山，去城里吃好吃的。许久不见，大哥那边估计要坐不住了。”

    神色古怪看了眼明显有些困乏的杨洛神，难为一天的忐忑这迭遭惊变的女子倔强依旧，秦楼朝山上晚灯初起的符离宫扬了扬头，轻笑道：“你呢？上山还是下山？未免睹物伤人，我不介意让余道纯替你腾出三清宝殿，保你梦游都没人打扰，如何？”

    方离龙池便入了“虎口”的杨洛神没好气瞪了眼秦楼，愤愤道：“你才梦游呢。”

    秦楼莞尔一笑，走到石桌，右手一抚桌上琴弦，不愧九霄环佩，音色清绝，卓然天成，好笑摇了摇头道：“果然这世上，还是好人难做啊。这九霄环佩，也算是遇人不淑了，大冷天的，连件衣服都没得穿。”

    轻托古琴，递到杨洛神面前，秦楼戏谑笑道：“抱紧喽，可别冻着。”

    杨洛神腮帮一鼓，恨恨白了眼秦楼，接过古琴，搂到怀中；只将转身，想让紫韵邪虎如先前的盘卧下来，好爬上虎背，不想秦楼哑然失笑，无奈右手轻拂，于杨洛神腰间一托，没好气道：“上去吧你。”

    一声惊呼，更多羞意，已然被秦楼托上小白那分外柔软更多宽厚的虎背。异样心乱中，秦楼清羽凌风，向来仰躺虎背，难得骑乘，坐到杨洛神身后，对着小白一声招呼。但听一声虎吼，有些不忿，显然对秦楼不让自己咬死两只“贱鸟”仍有微词，却也紫韵纹烁，一跃出亭。

    随即便见一个祸水，一个人屠，共骑一只体态威猛俨然变态的“杂毛”白虎，径奔下山，赶赴龙池。红袍似火，白裘黯雪，卓然张扬。

    尤其“杂毛”白虎，更是肆意奔放，一身玄妙紫纹神韵流转，风雪不近，若紫色流星，漫卷一路猖狂，划亮夜幕……

    钟山风雨起苍黄，龙盘虎踞镇大江。

    古情不尽东流水，邀笛春风叙永昌。

    是谁说的，月照之下，风流倜傥？

    龙池东门在望，秦楼一跃而下虎背，神色古怪打量了眼沉沉雪夜也难掩血腥残破的龙池城墙，昔日的月照国都，温柔锦乡，哀嚎隐隐，仍旧不绝，城外森森，更显凄凉，一目的残垣断壁，冻骨灰烬。

    果然是大言不惭，没能溺死天下男人，反倒先泛滥了春水，泪作汪洋。一场大雪也难抚露骨的创伤，血凝成冰，尽化悲怆。

    一声冷笑，秦楼神色玩味转头，看了眼虎背上紧抱古琴、脸上淡淡羞意仍旧红晕的杨洛神，这原该是月照皇后的女子，戏谑笑道：“听说，是朱重麟为你在龙池城头遍植芙蓉，才有了龙池锦都之名？看这样子，芙蓉好养，就怕花开太盛，一不小心招蜂引蝶的狠了，马蜂慕名啊，哈哈……好一个月照之下，风流倜傥，我看该是芙蓉花下，尽成野鬼才对。”

    原本还因共乘一虎而有些羞涩窃喜的杨洛神眨了眨眼，秀美一挑，顿时大怒，恨恨瞪了眼秦楼，这不会说话还要大煞风景的家伙，一声冷哼，别过头去，不想理睬。

    只看着丑陋破败、已然换了大王旗的龙池城墙，这昔日的月照国都，将自己禁锢了十八年的可恶又可恨的牢笼，终究，有名杨若华的她嘴角微掀，还是没能忍住心头说不出的解气快意，偷偷笑了。

    从来不怨？又岂是真的不怨？若非无力改变，这天下间，谁又是甘心情愿沦为他人傀儡玩物，任人把玩？若是无怨，这世间岂非人人都已成圣成仙？又哪来许多痛苦灾难。

    无可否认，一篇《洛神赋》，让她名动九国，一幅《洛神出水图》，更让她艳名远播，月照皇帝都为她用蓝羽凰纱当作聘礼，新谷雀候更是不惜二十万兵发月照，为她悍然挑起国战。

    但凡女人，如此地步，似乎已都极尽尊荣。不然试问天下，又有谁不羡慕她的生而封后，嫉妒她的绝世容颜？

    只是，又有几人知晓，洛神、杨若华，这原该是月照皇后天下最美最尊贵女子的她，曾经却恨不得龙池锦都化作第二座鬼城——桑渊雒阳，哪怕与这座城，和城中那座永昌宫，一起同归于尽。

    从来横行、神挡灭神的秦楼忍俊不禁，摇头失笑，倒是丝毫没有自讨无趣的郁闷，只是眉头一挑，神色温和凝注着突然就掠出城门、为十八黑衣黑甲黑战马的黑风铁骑护卫而出、即使寒天雪夜也依旧难掩凛然睥睨的那一袭白袍、人马如龙，心下一暖，突然笑了。

    都说一入侯门，水深似海，从来寡淡便是亲情，越是豪门，越是凉薄，只是避无可避的勾心斗角之余，总是难免例外，令人心暖。便如与国同休、显赫更是远过锦溪一叶的紫阳王朝汉中秦家，长房一脉，许是这两三代人杰辈出、且都各领风sao的缘故，在秦楼几个兄弟姐妹，确是难得浓厚亲情，手足非常的亲近。

    而与锦溪叶家的世代文风不同，汉中秦家，源远流长，却是以兵法立世，最多武将杀伐，追根溯源，可至大周王朝立国之初便已分封的大国秦国，名符其实王族后裔。

    始祖秦贇更是兵家圣祖姜龙图嫡系亲传，在大周太祖起兵之初，便已是手下大将，后来金戈铁马，征战四方，可说为大周立国一统天下，立下汗马功劳，不世之勋。

    尤其一部传世《龙韬》，更是尸山累页，血海成经，一笔一划，尽是修罗执笔，枯骨成文，实实在在无穷厉鬼勾出来的屠龙武经，当之无愧兵家圣典。

    缘于此故，汉中秦家，历来多杀神武将，睥睨沙场，似与生俱来滔天煞气；尤其当下，更是恐怖，三清共登极的气势，不仅一门三帅，俱是用兵如神，所向披靡，无愧当世兵家战神，更是一个“文妖”，一个“人屠”，“祸乱”天下，不异“妖孽”，人尽梦魇，恨不得啖rou寝皮不说，梦里都是不忘暴毙的渴望怨念。

    便如当下，三国联军对月照的灭国之战，世人皆知，是新谷雀候为一女子勾连的紫阳、南越，利益所趋，才有的刀兵起处，百姓遭难，大有周幽王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的气概，总是荒唐狼烟。但稍有筹谋远见之士，尤其九国国主，却是谁不以“人屠”秦楼为心腹大患，为之心惊，月照国主，更是心寒，悔不该当初允儿圣旨金牌，坑爹的一箭，泪流还不曾见，倒先葬了国脉。果然千幻棋府一句“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变数横生，总是魔尊”，诚非虚言，令人死方惊觉的“秦楼一人，更比一国”，悔都不及。

    若非神殇弓下，镇魔古箭不曾建功反成祸源，“人屠”秦楼起死回生，以月照屹立乱世过四百年的国力底蕴，数世累积，即使朝政日渐败坏也依旧当之无愧与紫阳、孔雀三国鼎立的强势，又何至旦夕亡国，短短两年时间，便成了亡朝。

    想想都心底生寒。

    在这群雄争霸各方势力都虎视眈眈的乱世天下，月照的突然国灭，不啻惊雷奇迹。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方今天下，群狼环伺，九国争霸，天下大势已然渐趋明朗，但凡九国，哪个不是野心勃勃如履薄冰，处心积虑想着一统天下，终结乱世，再现大周王朝八百年盛世辉煌？王朝之间的灭国之战，又岂同乱世之初的王朝林立龙虾共舞，阿猫阿狗都敢当国，灭国不啻儿戏。以九国并驾，俱强盛，若非有着速战速决、一战功成的把握，至少七成，谁脑子进水才敢冒着被其余几国瓜分的下场大动干戈，让他人补刀捡漏，渔翁得利？

    猪撞树的次数多了，都还知道绕着走呢，何况漫天下的恶狼鬼狐，历经近五百年的乱世洗礼，刀兵“爱抚”，却仍能屹立至今的王朝，哪个不是成了精的虎狼扎堆，豺狐暗窥，就没一个傻的。从来落井下石多，锦上添花？“难得”你都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