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所见非实
药王亭前堂设施简陋，泥地木墙，摆着香案，墙角一口大缸，有半缸谷子，王坤神阙每人只分到了一条板凳，一杯白开水，两位学院大佬大概还是第一次受到规格如此简单的招待……但两位会长都表示理解，因为这里实在穷困潦倒。 王坤端着水，和神阙对坐，沉默无语，场面陷入莫名的尴尬。 王坤又开始试图缓解气氛，这种事不能指望神阙做……他率先开口。 “司马兄……请问墨擎空在此处住了多久？” “多久么……有几个月了，大概从新生入学开始他就住在我这儿了。” 王坤神阙交换眼神，他们都有些惊讶，墨擎空入学后既不去丹青楼也不去演武场，更不住在学院安排的四号寝室楼，而是待在这个偏僻的药王亭？这个地方甚至连王坤神阙都不知道。 他想干什么？ 王坤发觉事情的发展开始脱离自己的预计，他原本以为这个从未露过面的入学顺位第一新生会是刺杀萧凛以及导致萧凛失踪的罪魁祸首，但如今看来事实远没有那么简单……他和神阙可能一开始就找错了方向。 神阙沉默不言，但他和王坤一样同样敏锐地发觉到不对……妖族一直在调查萧凛刺杀以及失踪案，但他们的搜索总在某个地方碰壁，线索会在即将到达真相时突然断裂，神阙意识到事件的中心是萧凛，这一切其实都围绕着那个应劫者展开，他原本想亲自找萧凛谈谈，但就在他准备动身的前一天……萧凛失踪了。 所以他只能找到墨擎空……但墨擎空好像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这里。 莫非……墨擎空其实与这一切根本无关？ 门外响起脚步声，有人轻轻推开大门。 所有人抬头，视线汇聚在门口的年轻人身上，这是一个身材瘦削的黑衣黑发少年，脸色稍有些苍白，眼眶深陷双目炯炯有神，他一手握在黄铜把手上，背着竹篾编成的药筐，筐里是翠绿的新鲜草药，带着露珠。 少年面无表情没有吃惊，他的目光扫过王坤和神阙，然后转身带上门。 王坤看愣了一下，他以为自己见到了年轻时的神阙。 当年他与神阙初次见面，那个瘦削的年轻男孩也是一身黑衣缓缓推开门，目光扫过坐在门内的王坤，面无表情，站得笔直，凌厉得仿佛一柄剑。 神阙也一怔。 这个少年进门就迅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神阙意识到这个年轻人和自己是同一类人。 “墨兄弟，你总算回来了……我来为你介绍啊……”司马光终于等到了墨擎空，连忙上前帮他卸下竹篓。 “今天只找到了甘草，地黄和薯蓣。”墨擎空打断司马光，他穿过厅堂把背上的竹篓放在墙角，从头到尾没有看王坤神阙一眼，“天气转寒，山上的草都枯了……” 墨擎空自顾自查看自己采的草药，完全无视坐在堂中的王坤和神阙。 王坤神阙也不说话，他们端着水杯不动声色地观察这个神秘的年轻人。入学高居第一的新生，甚至超过了号称中土仙界第一天才的杨家少主杨澜，墨擎空人不露面就已是神学院中的传奇，如今他们终于可以一睹这个传奇人物的真实面目。 两人都在揣测墨擎空的真实修为和实力。 玉玄五层？王坤看神阙。 不对。神阙摇了摇头。 玉玄六层？王坤再看神阙。 不对。神阙再摇头。 王坤吃了一惊……莫非这个新生居然有玉玄七层的实力？ 神阙摇头。 你认为是几层？王坤眯眼。 我不知道。神阙摇头。 王坤手一抖，水杯中的水差点洒了一地。 神阙说的实话……他看不透这个新生的真实实力。 很少有人知道这两个人之间的默契已经到了这种交换眼神就能明白对方所想的地步，王坤和神阙互为对手这么多年，早就把对方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他们对双方的了解恐怕比对自己还要深。 司马光揪了揪墨擎空，凑近轻声耳语，“墨兄弟……那两位都是大人物，你不去打个招呼么？” “不去。”墨擎空低头看草药。 司马光有些急……墨擎空在这里住了几个月，他深知墨擎空的古怪脾气，固执之极，但坐在那里可是学院中权力最大的两个人，如果就这么把他们晾在一边不管不顾，司马光担心这药王亭明天就让人拆了。 “墨兄弟……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好歹去招呼一声呗？他们可都是冲着你来的。”司马光哀求。 墨擎空看了他一眼，转身躬身行礼。 “学生会会长与妖族少主大驾光临，药王亭蓬荜生辉，不知两位莅临所为何事？” 王坤神阙一齐起身回礼，“我等不请自来还望包涵，只是有些事想与兄台确认。” “请明言。”墨擎空坐下。 “墨兄自入学以来就一直待在这里么？”王坤问，“从未去过丹青楼和演武场？” “没有。”墨擎空摇头。 “墨兄可认识一个名为萧凛的人？” “不认识。” 王坤余光看神阙。 他没有撒谎。神阙面无表情，但他相信王坤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需要知道的已经全部知道了……所有迹象都指向同一个事实，他们找错了人，墨擎空与萧凛根本毫无关系。 接下来王坤和神阙开始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墨兄身为入学顺位第一，为何委身在这小小的药王亭？”王坤问，“丹青楼名师荟萃，演武场高手如云，在那里墨兄想必能一展才华一鸣惊人。” “会长谬赞了，我不算什么……更没什么了不起。”墨擎空摇摇头，竖起一根手指，他看了看面前的两人，说出了一句令人费解的话，“你们见到的不过只是入学顺位第一……但所见未必为实。” 王坤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听过猜子游戏么？” 墨擎空沉默半晌，探身从地面上捡起一颗小石子，然后他摊开两只手掌，向两人示意。王坤神阙都看得非常清楚……墨擎空的手白白净净，灰色的石子在他的右手手掌中央。 然后他把两只手缓缓合拢，问，“石子在哪只手上？” 王坤眉头一挑，这是在变什么戏法？还是在蔑视他们的智商？王坤怀疑他们来这里究竟是在干什么……这已经开始了一场莫名其妙的猜子游戏？ 你没搞错吧？面对学院中两大势力的领导者，竟然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你猜错了。”墨擎空突然说。 什么什么什么什么……我还没猜呢，不，这还用猜么？王坤相信这世上不可能有人能在自己面前装神弄鬼，戏法只能骗骗懵懂无知的小孩子，但他王坤可是玉玄十层的学生会会长。 墨擎空没有解释，他展开右手。 右手空空如也。 王坤愣住了，神阙一言不发。 然后墨擎空展开左手，同样空空如也。 石子人间蒸发了。 王坤愕然，无论墨擎空有多强，他都不相信这个新生能在自己和神阙面前生生让一颗石子消失。 “那颗石子存在过么？”神阙问。 墨擎空双眼一亮，他没想到这位妖族少主的直觉敏锐到这种地步。 “不存在么？” “存在么？” “不存在么？”墨擎空眼中的精光愈来愈盛。 神阙没有接下去，他摩挲这下巴，陷入沉默。 “明白了么……我是来参加五方仙界聚法苑的。”墨擎空接着说，“其他的事不感兴趣。” 王坤神阙都悚然动容。 “你要参加五方仙界聚法苑？”神阙出声问。 “是的。”墨擎空点头，“我要拿冠军。”